1月25日,周五。今天e..y往来的人明显要比平常多了不少,人员丰富程度也增加不少。
除开屡见不鲜的西装革履的律师外,大量身穿非正装的人涌进法院,他们有的孤身一人,一边走一边打电话沟通工作,有的则三五成群,呼朋引伴,在家人的簇拥下,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说说笑笑。
由于这部分人的存在,一楼大厅迅速变得拥挤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奇怪发音的语言,混合着香水与体臭,十分令人难受。
内庭。布鲁克林穿着法袍,抱着圣经,站在门口等鲍勃喊来的两名法警抬纸箱。
奈莉匆匆走过来,掏出一本联邦宪法,替换掉了布鲁克林手中的圣经。
“错了!”奈莉帮布鲁克林整理着法袍的细节,嘴里念叨着
“这是主持入籍仪式,不是法庭上让证人宣誓。你需要的是宪法,不是圣经。”布鲁克林咧咧嘴
“反正都一样,我又不需要看它。宪法都装在这里”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胡说。”奈莉轻轻拍了一下布鲁克林
“不论对那些即将成为联邦公民的人还是对主持仪式的法官来说,这都是神圣的。”入籍仪式不仅对入籍人是个特殊的经历,对主持仪式的法官来说也是。
尽管法官们的一生可能需要主持几百上千场入籍仪式,每次说的话还都大体相同,但这仍然被大多数法官看做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在大多数法官看来,主持入籍仪式跟神父主持受洗一样,是让人脱胎换骨的仪式。
见证人们脱胎换骨,脱离贫穷与落后,战争与愚昧,投入文明而自由的联邦的怀抱。
大卫属于少数派。他对这个仪式毫无尊重,不管是现在的他还是过去的他,对待主持入籍仪式都是能省则省。
布鲁克林主持的入籍仪式是e..y所有法官中最快的。他就像赶时间一样,照本宣科地走完流程,然后夹着联邦宪法,脚步匆匆地离开。
他甚至会无视因入籍成功而喜极而泣的人提出的合影请求。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大部分对入籍仪式不太看重的法官,都是少数派。
比如非裔。布鲁克林耸耸肩,对奈莉的说法不置可否。他腋下夹着联邦法典,带着鲍勃跟雷,身后跟着两名负责抬纸箱的法警,匆匆赶往二楼入籍仪式地点。
需要入籍的人已经早早在这里等候了。除了入籍人士的家人朋友外,现场还来了几家媒体,以及不少看热闹的人。
入籍人士兴奋地跟家人朋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看热闹的人满脸微笑地看着即将入籍的人们,媒体则调转镜头,不断将一张张喜笑颜开的脸录入摄像机内。
现场散发着一种添丁进口的喜悦感,令布鲁克林感觉有些滑稽。布鲁克林的到来令现场的喧嚣降低了不少。
他站在临时准备好的桌前,将联邦法典放在桌上,清了清喉咙,看向前方。
在他身后,雷跟大卫一左一右分开站立,表情严肃。两名法警则将入籍证书从纸箱里拿出来,摞成几摞放在布鲁克林手边。
在他们身后,插着联邦国旗。面前,则是挺胸抬头,昂首站立得整整齐齐的入籍人士,再往外,围观群众围成一个圆弧。
布鲁克林目光扫过参加仪式的人群,在前方的一黑一黄身上停住片刻。
拉姆比扎尹跟金在钟。布鲁克林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天下午在车上看到的,这两人的入籍申请。
拉姆比扎尹是个典型的非裔姑娘,大大的眼睛,黑色散发着光泽的皮肤,丰满的嘴唇,一头粗黑的头发扎成马尾辫,整个人都显得很精神。
金在钟则满脸笑意,穿着一身修身西装,昂首挺胸,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布鲁克林身后的国旗,满是憧憬与敬畏。
布鲁克林的目光不断后移,在最后一排停住。入籍名单上有123个人,现场却有124人。
能这么快数清楚人数,并非布鲁克林有什么诀窍,而是现场入籍人士们自觉地站成了6排。
123人最后一排应该有3排没人,可现在没人的只有2排。
“请无关人员马上离开入籍队伍。”布鲁克林板着脸,好像个机器人一样说道。
人们左右环顾,却没有人动弹。
“无关人员马上离开入籍队伍。”布鲁克林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依旧没人动。布鲁克林皱着眉,抽出入籍人员名单,开始挨个点名。
“我喊到名字的人自觉站到左边来。”
“拉姆比扎尹”拉姆比扎尹离开队伍,站到了左边。
“金在钟”金在钟离开队伍,站在拉姆比扎尹旁边。两人相视,各自将目光转向其他方向。
“别拉卜……”
“穆勒……”
“加西亚……”左边的人不断增多,面前的队伍人数不断减少。
“翠丝·冯·凯恩”一名高鼻深目长得像洋娃娃的姑娘走向左边,布鲁克林面前只剩下一个人。
“先生,请你离开。”不用布鲁克林吩咐,法警便上前邀请这位混入入籍队伍的人离开。
多出的这人抬起头,朝布鲁克林看了一眼。这人眉毛往下紧紧地皱在一起,眼睑上扬,眼袋紧绷,鼻孔张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疯狂之色一闪而过。
他往前疾走两步,就在法警意识到不妙,准备拦截时,他却突然一拐,冲向了左边待入籍人群。
“你们这群垃圾!滚出联邦!”这人愤怒地大声怒吼着,扬起插在兜里的手。
将手中攥着的玻璃瓶丢向人群。
“法官先生!”一男一女两声惊呼从左边传来,紧接着化为痛呼与惨叫。
不等布鲁克林望去,他自己就被雷一把按在桌上,雷整个人都趴在布鲁克林背后,将他死死护住。
“垃圾!败类!滚出联邦!”
“联邦不需要你们这群垃圾!这里不是垃圾桶!”行凶者大喊大叫着,被法警死死地钳制住胳膊,往外面拉。
人群尖叫着,好像被捅了的老鼠窝。拉姆比扎尹跟金在钟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哀嚎。
现场一片混乱。
“联邦万岁!天佑联邦!垃圾滚出联邦!”行凶者最后高声叫着,在闪光灯中喊出自己的政治主张,被法警拉走了。
布鲁克林捅了捅雷,站起身指挥涌进来的法警维持秩序。十分钟后,现场恢复正常,只剩下拉姆比扎尹跟金在钟的呻吟声。
行凶者泼出的不是芥子气,也不是橙剂,而是一瓶液体排泄物。布鲁克林让一名法警带拉姆比扎尹跟金在钟去卫生间清理,面不改色地继续主持入籍仪式。
有了行凶者的破坏,神圣的入籍仪式失去了神圣的味道,顺从布鲁克林的心意,匆匆结束。
布鲁克林机械地宣读着联邦公民的权利与义务,带领他们宣誓,然后给每个人颁发入籍证书。
当轮到拉姆比扎尹时,外面响起了警笛声,警察赶到了。当轮到金在钟时,警笛声已经消失,行凶者被带走了。
全部入籍证书派发完毕,今天起,正式与过去告别,加入联邦的新联邦公民们与家人朋友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商议着去哪里庆祝,布鲁克林则被媒体围了起来。
布鲁克林在赛德雷克桉上的判决热度还没过去,又遇上今天这档子事,自然成为了媒体的宠儿。
“布鲁克林法官,你会考虑起诉那名行凶者吗?”布鲁克林摇摇头。
“他不是冲我来的。”
“可他的目的是为了破坏入籍仪式。”记者提醒道。
“他们手里拿的什么?”布鲁克林指着一名抱着入籍证书兴奋得蹦跳着庆祝的人问道。
“入籍证书。”记者看了一眼
“证明他们联邦公民身份的证书。”
“他没能成功。”布鲁克林点着头说道。
“您对移民怎么看?”另一名记者挤开连续提了两个问题的记者问道。
“我用眼睛看。”布鲁克林指指自己的双眼。这个回答令记者满脸错愕。
“您赞同那名行凶者的主张吗?”趁着他错愕的功夫,旁边的记者把他挤开,递上来话筒问道。
“什么主张?”
“尽管他的行为有些激烈,但不可否认他是一名爱国者。”这位记者组织着语言说道
“他对移民过多,给联邦带来更多问题的主张。您赞同吗?”
“他说了这么多?”布鲁克林诧异地问道
“抱歉,当时现场比较混乱,我没听见。原来他说了这么多。”记者哑然。
“您对总统先生建立的边境墙怎么看?”a的记者趁机问道。布鲁克林停下收拾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提问者。
很凑巧,a的记者又是露西。露西的业务水平很高,至少比问他政治主张的那位高出十个问他对移民怎么看的记者。
“抱歉,我没有生活在边境墙附近的经验,也没有看见边境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布鲁克林想了想,语气恢复了正常。
他跟a有诸多合作,很可能未来还会有更多合作,面对a的人,他总是要区别对待一下的。
而且露西也值得他区别对待。她不像其他记者,采访他这么久了,竟然连他最讨厌别人问他‘……怎么看’这种白痴问题都不知道。
什么都要问他怎么看?他能怎么看?他用眼睛看呗。
“您会对他们表示感谢吗?”被露西挤开的记者又挤了回来,问道。布鲁克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他指的是拉姆比扎尹跟金在钟。
于是布鲁克林奇怪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感谢他们?”
“他们表现的很英勇。在发现危险后挺身而出,帮您挡住了行凶者的袭击。”记者说道
“这是他们已经准备好成为联邦公民的表现,难道不值得表扬吗?”布鲁克林抬手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开口道
“如果被泼了一脸尿液就满地打滚,哀嚎得斯塔滕岛上的自由女神像都能听到,也叫英勇的话,他们的确很英勇。”
“但行凶者袭击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另外,在发生袭击时,保护我的是我们尽职尽责的工作人员,而不是他们。”
“我也不提倡自不量力的挺身而出,跟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见义勇为。那可能不仅不会让事态变好,反而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使得事态更加严重。”
“您认为他们挺身而出是错误的?”记者兴奋的问道。
“你中学的语言老师是谁?”布鲁克林看了一眼莫名兴奋的记者,问道。
“阿黛尔女士。我的中学语言老师是阿黛尔女士,这有什么关系吗?”记者不明所以地答道。
“阿黛尔女士的课你一定没有好好听。”布鲁克林一本正经地说道
“否则你的理解能力为什么会这么差呢?”
“而且我发现不少记者跟你都是同学。他们都不喜欢好好听阿黛尔女士讲课。”布鲁克林接着说道
“你们的理解能力真的堪忧。应该重新回到学校好好上完语言课。”
“如果他们起诉行凶者,您会受理吗?”理解能力堪忧的记者被布鲁克林嘲讽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趁着这个机会,后面的记者提问道。
“可能不会。”布鲁克林想了想道
“因为我是目击者,可能会被申请成为证人。而不是法官。”
“另外我更擅长刑事桉件,向别人泼尿显然还构不成伤害,不会被归类为刑事桉件。所以……”布鲁克林耸耸肩
“即便我不是目击者,它大概率也不会出现在我的法庭上。”回答完这个问题,布鲁克林已经收拾完毕,他将联邦法典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提着装有入籍人员名单的文件袋,身后跟着雷跟鲍勃。
一如他来时那样。
“好了,我还有三场庭审要开。今天的时间很宝贵。”布鲁克林说着,分开人群,离开了现场。
记者们对着布鲁克林的背影拍了几张照片,又朝着拉拉姆比扎尹跟金在钟围了上去。
两位被泼了一脸尿液的当事人看上去有些狼狈,却并没有避开记者的采访。
他们对视一眼,各自分开左右,占据现场的两个角落。开始热情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