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有任务。”
一只黑色的乌鸦飞过来,镇魔司三虎中的老三关显接到。乌鸦随即变成一张黑色的信笺,他看了看内容。
“刚来城里就有任务?”丁练眉头一皱。
岳山沉吟道:“老三,什么任务?”
关显神色凝重,“上面让人我们除掉一个崂山的道士,杀鸡儆猴。”
“崂山?上面怎么想的。崂山可比清凉寺还不好惹。”
丁练淡淡开口:“不用管了,难道还有我们镇魔司惹不起的,执行命令便是。”
他在镇魔司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学到最深刻的一件事便是坚决执行上面的命令。
但凡有不坚决执行命令的,都活不到现在。
上面有上面的考量,下面只能选择执行命令。
这是黑鸦令传信,显然是要坚决执行的,哪怕搭上性命。
“老三,让它带路吧。”
关显将信笺一抖,黑色信笺立时变成黑乌鸦,哇哇叫两声,振翅飞走。
丁练三人跟着黑乌鸦到了城北乱坟岗旁的树林。
一个老道士迎风而立,悠悠开口,“跟了老道这一路,究竟想干什么?”
他刚刚顿悟不久,感应十分敏锐,察觉到有人跟踪。
于是在这乱坟岗停下,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乱坟岗旁的树林里,阴风怒号,枯枝沙沙作响。
关显压低声音,“老大,这老道士发现我们了,直接出去杀了他。”
丁练摇头,取出一把铁木弓,一支箭矢。
箭矢是森森白骨打造的,箭头染着血迹,说不清是人的血,还是异类的血,阴风中散发着一股炽烈的气息,直视箭头,会有种眩晕感。
“老大,这是最后一支破魂箭了。”
岳山瞧着,忍不住开口。
丁练拉弓瞄准,一气呵成。
破魂箭如一道白虹贯日,电光般的速度射穿广法的脑袋。
广法还在严阵以待,等待跟踪的人出现,哪知道对方根本不打算露面,直接一个暗箭袭杀来。
太快了。
哪怕广法的道袍是一件法器,且早已暗中施展出护身的道术,一层无形的气罩,护住周身。
可是破魂箭的破法效果太可怕。
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一击必杀。
广法倒在原地。
他死也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顿悟,回山再修行十年八载,必定阴神的修行大成,有望触摸显圣的境界。
怎么能不明不白就被人袭杀了。
天理何在!
另一边岳山和关显十分肉疼,因为这是最后一支破魂箭。破魂箭是一次性消耗的物品,每次都是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们才舍得使用。
这个道士,凭他们三人之力,未必拿不下来。
“破魂箭啊。”
关显不停念叨。
破魂箭是专门用来射杀神魂的,只要不是阴神大成的修士,一旦被破魂箭射中神魂,必死无疑。
而一支破魂箭的诞生,需要许多有杀意的武者,长年累月参拜。所以即使中了破魂箭,侥幸当场不死,那些杀意依旧会起到作用,不停消耗磨损神魂,直到最后神魂俱灭。
丁练挥挥手,“好了,不要后悔。这个道士给我一种危险的感觉,刚才是最好的机会了。等他完全警觉起来,即使我们用出破魂箭,也可能让他躲过去。”
丁练直觉告诉自己,绝不能小看这个出身崂山的道士。
对方给他一种强烈的危险感。
其实广法刚刚顿悟,如果给他一定时间消化,绝对能避开破魂箭。所以广法才急着回山闭关。
谁知道半路上就被镇魔司三虎射杀。
修士有天劫,也有人劫。
功德的意义是可以一定程度削弱天劫,并避开人劫,有些必死的劫数,能化开,至少留下性命。
他一朝顿悟,固然是机缘,也是劫数。
因为一下子修行境界拔高,修为却不到,对应的劫数却来临了。
秦川的长生道种来到此世前,遭受重创,就是劫数的发作。而三百年的天劫,也是对应的劫数。
神道没有修士和妖族的天劫,便是以人道香火之类来化解了天劫。因此也深受人道香火的影响。
如果是先天诞生的神灵,参悟大道,积攒功德,也能化解劫数。
…
…
次日。
青云道长收到王家传来的消息,神色震惊,吓得将昨日秦川所赠的修炼神魂的心得都丢到了地上。
“广法师叔死了。”
“怎么会。”
他沉默良久,问来人,“广法师叔的尸体在哪里?”
“挂在城门楼子上,镇魔司给出的消息是广法道长试图盗取佛骨舍利,给镇魔司发现,直接令其伏法。”
青云道长叹息一声:“广法师叔昨日顿悟后,明明是要回山闭关修行,怎么可能再对佛骨舍利起心思。”
他随后默然不语。
青云道长心里明白,广法的死不是因为佛骨舍利,而是因为崂山参与了夺嫡之争。
皇帝信道三十年,临到晚年,反而推崇佛宗,显然是对朝堂里道门的势力太大有所不满了。
而崂山身为道门大派,还参与了夺嫡之争,终于惹来祸患。
这是一种警告。
可惜广法师叔刚刚顿悟,正是要勇猛精进的时候。
青云道长暗自叹口气,任凭神通再大,如何敌得过天意。顿悟又能如何?
天数之下,依旧化为灰灰。
他捡起地上神魂修炼心得,顿时觉得没那么香了。
…
…
秦川昨日获悉佛骨舍利的秘密。
这佛骨舍利乃是达摩留下。
达摩的武道有人仙成就,神魂据说是九次天劫,接近阳神,或者已经成就阳神的程度。
其留下的佛骨舍利,有人仙武道的秘密,着实不足为奇。
“难怪这佛骨舍利有道韵存在。”
秦川清楚,崂山能得知这个消息,说明对佛骨舍利肯定动了心思。看来对佛骨舍利动心的人越来越多。
虽然佛骨舍利对秦川吸引力很大,可了解越多,他心里愈发谨慎起来。
第二天,他便得到消息。
“广法死了。”
秦川身边显现出五只小鬼的身影。
正是五鬼搬运法的五鬼。
它们昨天被广法散去道术种子,本自要烟消云散掉,却受到诛邪笔的点化,成为五只小鬼,跟随秦川回到五柳庄园。
不受秦川召唤时,五只小鬼可以附着到门外的五棵柳树上,与黄沙一内一外,看护宅院。
秦川又向五鬼确认了一遍。
它们和广法始终有些感应。
得到五鬼的确认,秦川终于确定广法确实死了,而且是神魂意义上的死亡。
“还是再等等,看看周大人的奏章上去会有什么反应。”
佛骨舍利的水着实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浑。
秦川倒是没有多失望。
反正把握大,风险小他才会出手。
虽然风险越高鱼越贵。
可他又没到必须拼命的时候。
随着广法的尸体,明晃晃挂在城门楼子上,禹江省以陵州府为中心,暗流涌动起来。
秦川反倒是越来越安静。
没几日,他等到了柳老。
不知道柳老怎么拖了这么久。
反正稿子他是准备好了,就等柳老来。
秦川先给稿子给柳老看,柳老翻了一下,上次提到的问题基本解决,他满意道:“再梳理一下故事的遣词造句,我就十分满意了。”
秦川:“行,那你什么时候,来最后一次定稿。”
早点定稿,剩下的龙鳞果早点到手。
龙鳞果对他修炼肉身,确实颇有益处,每天吃几个,混元童子功第四层的进度都会加快许多。
柳老:“一个月后吧,正好是腊八那天,对了,你现在有没有空。”
秦川:“柳老此言何意?”
“你帮我画一幅画。”
“神像画?”秦川脸一黑,这玩意他可不想再碰了,又搞出一个灶神来,算是谁的?
柳老摇头,“想哪去了,山水画。我有用。五颗龙鳞果。”
秦川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一下子就溜回了肚子,他道:“十颗。”
“一言为定。”
这么干脆,秦川不由颇是后悔。
他怎么能小看龙宫第一赘婿的豪气呢?
柳老可不是白入赘龙宫的。
是他小瞧柳老了。
往后要吸取经验教训。
接下来柳老提了具体的绘画内容,让他赶紧作画,品相差点也没关系,急着用。
秦川看在十颗龙鳞果的份上,很是用心地开始动笔。
柳老在旁边看着秦川作画,
画的起首处是一片缓坡和茫茫江水,接着是一片连绵的群山,山下微波荡漾,上有白发渔樵、烟波钓叟,远景是大片留白,构图极简,却韵味无限。到落笔收尾之处是一座山峰,同此前连绵群山遥相呼应,如同一首名曲的高潮到了尾声,余音袅袅。
这画笔墨清润,意境简远,柳老平生所见名画,能与比肩者,寥寥无几。
不知观赏了多久,最终柳老收回目光,一挥袖,画飞进他袖袍里,也不怕笔墨没干,把画毁了。
“这画的笔法称得上‘峰峦浑厚,草木华滋’,早知道伱作画的本事不凡,没想到能到如此程度。”
“主要是时间有限,不然还可以添上神韵,使其品相更上一层。只是……”
“只是什么?”
“得加钱。”
“算了,就这一幅画凑活着用。”柳老微微一笑,“你写稿作画也辛苦了,带你去放松放松。”
“也不是不行,只是去哪?”秦川见不能加钱,只能给点福利,有些失望,但还是顺口问了一句。
“极乐楼。”
一听这名字就不正经。
怎么脚不听话,就跟着柳老走了。
一叶扁舟,秦川上了去,跟随漂流云海。秦川施展清风符,速度全开,倒也可以勉强滑翔,连猴子学艺时,起初的爬云都算不上。
现在乘着云舟过云海,脚下山河大地做了微尘,让他心里泛酸。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飞行绝迹呢?
脚踩青玄剑试试?
青玄剑也太小了,还真不好承载他的身躯。
而且他想象中的御剑乘风来,乃是剑在前面开路,人在后面跟随。所谓身化剑光,身剑相合是也。
很快到了地方,应该依旧是禹江流域,乃是一座楼船。
极乐楼不在地上,不在天上,在水上。
楼船很大,装饰比临川画舫还要豪华奢侈。
反正没一处地方是低调的。
摆明了告诉来客,这里是销金窝,没钱莫来。
龙君带我逛青楼。
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川心里对这个老入赘男颇有鄙视。
年纪这么大,还是个赘婿,怎么就经常来逛窑子,还是开在自家水域的窑子。
是不是龙君也要抽水啊。
自来黄赌是最赚钱的生意,他总算明白龙君怎么这样富有了。
好在极乐楼没开设赌坊,乃是十成十的风雅(月)场所。
“见过柳老。”
“见过神君。”
“见过龙君。”
“见过柳公。”
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向柳老见礼,五花八门,各类各样的称呼都有。
显然柳老是这里的常客。
很快鸨母出现了,“柳老,好些日子不见了。大家都想着你呢。”
“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想的。”
鸨母笑吟吟拉着柳老的手,说着:“您老就像美酒仙酿,这年纪越大,越有魅力,总是不来,莫说姑娘们,便是妾身也是茶饭不思的。”
柳老眯着眼笑道:“我寻思你也不吃茶饭。”
秦川心里发笑,他运起法眼,一眼就看出鸨母不是人。乃是一只木妖。
这满楼船的莺莺燕燕,除了他之外,竟没一个活人。
柳老是真不把他当成普通人看待。
柳老取出秦川刚做的画,“你念叨的山水画,我花了很久的功夫,终于画好了,拿去吧。”
鸨母收起画,“怎么墨迹还是新的?”
柳老:“许是受潮了。”
“那倒也是,小卓,拿去挂起来。”
一个白衣女子过来,气质清清冷冷的。
鸨母又说:“柳老,今天怎么玩?”
“先听曲。”
“好,我今天让小卓来。唱哪一首?”
“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还是新的那首?”
秦川心想,你们妖界还挺赶时髦的,连我抄的那首都知道了。他没想到自己在妖界也出名了。
惭愧惭愧。
柳老一指秦川,“新的那首作者就是他,你说我来你这,听新的干什么?”
秦川心里腹诽:“似乎听说你当他听了我抄那首水调歌头挺激动的,莫非忘了那一尾通灵的大黄鱼?”
果然是再心动的姑娘,多来几次,也会腻了。
显然柳老已经听腻秦川抄的那首水调歌头。
当然稼轩的水调,确实不如苏仙的歌头耐听。若是第一次听,确然很新鲜,很有仙气。
大抵稼轩的水调对柳老有乍见之欢,苏仙的歌头是久处不腻。
鸨母讶异:“原来是秦留仙秦公子当面,失敬失敬。”
她们这一行,最敬重的便是才子。
毕竟风月场所要走高端路线,背后没才子相助是不行的。她们虽然是妖界的风月场所,可是一样有修士、武者拜访。
要知道修士的肉身也是不一般的,否则承受不住强大的神魂。
武者更不用说。
一般女子的娇弱,怎么承受得住。
而女修士和女武者都很稀少。
所以极乐楼是抓住了市场空白,为行业先驱。
这些女妖女鬼,与其流落在被人喊打喊杀,还不如托身极乐楼,有个长期的营生,而且身体好,体格棒。
肉眼下,更是瞧不见凡人女子那些皮肤上的缺陷,或者五官的毛病。身姿体态,婀娜优美,而且吃苦耐劳。
只是产业要升级,光是靠技术不行。
还得引进高端产品。
琴棋书画,甚至道经佛典,都是要学习了解的。
尤其是道经佛典,姑娘们学一学,总不是坏事。那些借助幻形丹变幻人身的女妖,修行前路已经被定死那也就罢了。女鬼学了这些,至少对本身的修行是有所裨益的。
不过女妖们才是皮肉生意的主力。
女鬼主要是走鸨母安排的高端路线,卖艺不卖身。
毕竟女鬼卖身,遇见武者,岂不是白给。
武者的阳刚血气对鬼物影响实在太大了。
白衣女鬼小卓很快就回来了。
到了柳老的大包间里,小卓开始唱曲,
水调歌头,流传千古,确实令人喜欢,只是曲调早已不新鲜,刚唱到一半,柳老就喊停。
小卓颇有些茫然失措。
她知道柳老是极乐楼的贵客,若是开罪了柳老,她往后的日子,铁定不好过。
若是能哄得柳老高兴,往后她在极乐楼的地位也会提高。
她虽为人清冷,可是为了在鬼道生存,确然得委曲求全。
柳老见小女鬼被吓到,轻声道:“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曲调我已经听腻了。你底子不错,练好这首歌,我后面有用你的地方。但这曲子不行,还得换一个。”
他目光落在秦川身上。
秦川心想:“我就知道带我来这就不是为了放松的。”
秦川顿时明白,柳老是想改编水调歌头的曲子。而这个小女鬼,显然是柳老早就选好来唱曲的。
小女鬼的歌声确然有种超凡脱俗的特质,像是能渗透人的灵魂一般。这是一种奇妙的天赋。
跟她的本质有关系,哪怕她是活人,也多半能成为一个余音绕梁级别的歌者。
“柳老意思是让我来改编一下曲子?”
“不错,二十颗龙鳞果。不要,我就找其他人。”柳老直接堵死秦川加价的可能。
秦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