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喾帝伏在檀木书案上批阅奏章,随侍太监何安在旁拢袖而立,腰微微地弓着。他今年六十有八,伺候过两位皇帝,朝中不知多少大官起起落落,唯独他始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是宫中出了名的常青藤。
「陛下,午时将至,不如先歇下来用膳,今儿有您最喜欢的金丝藕汤。」何安轻轻地捏着嗓子说。
喾帝瞥了眼剩下的奏章,已不到十份,摇头道:「阅完这些再说。」
何安看着他年不过四十,已双鬓全白,心里暗暗地叹息。先帝昏庸怕事,邻国来犯,只懂得割地赔偿,另外上贡大把大把银两,导致国库空虚,历国百姓苦于苛捐杂税、上下舞弊,吏治愈渐力不从心。
喾帝登基时,历国由十三个州域缩减至七州,上下人心动荡,是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他是个大有野心的皇帝,并没有因此放弃。在他多年的励精图治下,历国稍有起色。可惜邻国强势,尤其是虢国,一打了败仗就来寻历国晦气,还有鬼戎人在西北地区袭扰,面对这种种,再有多么伟大的雄心壮志,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两件事,无疑就好像两剂强心针打在喾帝的心脏里。第一件是武道大会;第二件便是飞仙盛会。尤其是后者,飞仙盛会历来是各国展现国力的时候,不论在哪国举办,都能极大提升那个国家的国力。
何安想到那日鹏程商会的使者传完消息走后,喾帝那激动的模样,不禁感慨万千。他心里正想到鹏程商会提到的那个少年,嘴上便不由自主地开口:「陛下,鹏程商会说的那个少年,应该就快到了吧。」
喾帝闻言微微地笑了起来:「前次虢国威逼,险些就把他交给云雷宗,幸好这小子机灵跑去了留国,这才避免了矛盾深化。」
何安笑着正要接话,门外忽然响起卫兵洪亮的嗓音:「启禀陛下,明阁大学士携治安司卫士马勇觐见。」
「哦?」喾帝皱眉放下笔,「苏明成不是才从宫里出去么,怎么又来了,还带个治安司卫士,他想干什么?」
何安心里有些不安,这明阁大学士苏明成是历国文官之首,历国以武将为尊,文官在朝堂人微言轻,唯独苏明成不同。他知道喾帝需要苏明成整顿吏治,所以对他颇为倚重;但苏明成是个直言进谏的耿直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君臣相处得并不愉快。
「陛下,不妨先听听他要说什么。」他小心进言道。
「传吧。」喾帝摆摆手。
不多时候,苏明成和马勇就在卫兵的带领下走进来,卫兵施礼退下,二人走到案前跪下:「臣(卑职马勇)参见陛下。」
「起。」喾帝淡淡看着二人,「何事?」
苏明成道:「谢青云已回西京。」
「为何不传他一起觐见?」喾帝皱眉。
苏明成看了马勇一眼:「马卫士,你把事情和陛下说一遍。」
马勇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进宫面圣。谢家态度暧昧不明,他从谢府离开,让沙景通去武威侯府看情况,自己则直奔大学士家中。刚巧遇到下朝回来的苏明成,于是把事情又跟他说了一遍。苏明成二话不说就带着他来皇宫了。
「陛下,是这样的……」
马勇把谢青云回到西京之后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喾帝听罢猛地拍案而起:「胡闹!」
就为了两个卖身丫鬟,居然打到武威侯府里去,当真是胡闹……何安听得直翻白眼,已初步认定谢青云是个惹祸精。
「就算杀害卖身丫鬟犯法,他谢青云又凭什么管?」喾帝大声喝骂,「我历国堂堂武威侯,杀个丫鬟也要经过他的同意吗?」
何安心里知道,
喾帝不会无端发泄怒火,多半在听马勇讲述的过程里,已做了保谢青云的决定,这些话是说给齐家人听的。他心里也明白,喾帝这是让他把话传给齐家,以作安抚。
「摆驾,武威侯府。」
武威侯府千米高空。
短发青年连亭山对下面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司南越不理他,他就越来劲,于是自顾自地讲起他曾经降妖除魔的经历。
「司南姑娘,我跟你说,有次我们接了个任务,据说有个小镇的居民都被厉鬼抓走了,我们赶到那的时候,就看到厉鬼在啃食人肉,那场面真是到今天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厉鬼偷摸修行了千年,简直就是个鬼王,我险些就死在那个荒山里了……」
霍玺倒是对谢青云很感兴趣,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转移了注意力,「嘿,那次要不是我,你肯定被那厉鬼拖到鬼窟里做鬼丈夫了。」
连亭山说着说着自己倒陷入了那个情境,浑身打了个颤:「真是灾难!那厉鬼长成那副模样,还想跟我亲近,现在回想起来都感到作呕。」..
原本司南成功地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因为她想知道千年厉鬼的口感怎么样,她笑着正要开口,突听水镜里发出谢青云的声音:
「那我就打到你说不了不。」
此话一出,众人注意力又放回到了水镜上。连亭山强忍把水镜砸碎的冲动,幽幽地道:「这小子,那老人家都多大年纪了,殴打老人是没有道德的行为。」
霍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没听到他之前说的话么?」
连亭山一门心思吸引司南的注意,哪有功夫听,不屑地道:「不管怎样,殴打老人都是不对的。」
霍玺有不同见解,摇头道:「有些老人是老人,有些老人是坏人变老了。」
「幼稚。」连亭山发出嘲笑,「霍爷,咱都多大年纪了,还谈什么好的坏的?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立场不同,追求不同罢了。」
「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就不要打人小姑娘的主意。」沈曼青忽然呛了他一句,跟着化作遁光一跃而下。
「这女人……」连亭山气得脸色发白,他混迹诸天万界多少年,也没人敢这么跟他讲话。忽觉出熟悉的味道,他冷冷一笑,「青城山的传承,霍爷,这是你的死对头啊。」
霍玺摸着下颔的胡渣子:「好女人就是要够辣,我喜欢。」
白斩天看了看水镜,又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司南和高芷甜,白大爷觉得自己已是团队里唯一的男人了(黄启明被他自动排除在外),必须留下来照看女眷,免得被这三个家伙趁虚而入。尤其是这个姓霍的,竟敢像色魔一样盯着小青看,待日后白大爷找到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师父,看不见青云大哥哥了。」高芷甜忽然叫了起来。
「千里目」毕竟只是放大情景,而不是直接搬运,视线被房子挡住后,发生在里面的事情,外面就不得而知了。「顺风耳」当然也有类似的限制。
「大惊小怪什么,丢不丢脸。」司南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包点心吃起来,一面说道,「我看那老头多半还不知道,谢青云故意用这话激他。」
霍玺心里一动:「司南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没发现吗?」司南发现众人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登时满脸惊奇,这些人居然比谢青云还要笨,真是不可思议。「你们看不出来吗,谢青云憋了一肚子火,如果那老头痛快赔偿,就没有借口揍他了。」
你也太为难我们了,这需要对那人体察入微的了解啊……霍玺忍不住直翻白眼。
「快躲开。」
就在这时,夜明玄突然发声示警。
霍玺先是一愣,旋即与黄
启明齐齐心生警兆,并同时拔高了云朵和御风舟的高度。
数十米间,汹涌的火浪兀然燎上来,用不着水镜,众人已看到一道接天连地的火焰龙卷肆虐天地,那房子整栋碎裂,木屑被龙卷卷入,宛然火焰风暴里的群鸦乱舞,足足持续了数个呼吸。
这是什么招式?霍玺怔怔不解,觉着谢青云像个武者多过于炼气士。
水镜里,齐衡被打飞出来,像风车般掠过池塘,刮起的狂风使得另一个老者的马尾猎猎飘扬。照壁碎成了蜘蛛网状,虽然他落地并不狼狈,却给人以被谢青云揍了的感觉。
「真动手了?」连亭山皱眉道,「那毕竟是个老人,他替两个丫鬟讨要抚恤金的做法没有错,但他毕竟不是历国的执法者,在其位方谋其政,这样做不太合适吧?」
白斩天微露讥讽之色:「怎么,高高在上的巡夜司,终于关心起底层民众的疾苦了?」
黄启明心里一紧,给白斩天频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想当初他就是不忿巡夜司的做法把总司给骂了,然后就被贬到了历国道院,从此失去升迁的机会。
连亭山一阵皱眉,正要说话,水镜里谢青云的声音又传出来:
「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大又是侯爵就胡作非为。皇帝管不了你,我来管,治安司治不了你,我来治,总之一句话,今天你要么乖乖领尸赔钱,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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