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渊就好像他的名字一样,实力与心机都深不可测。谁能想到他会在谢宝鲲与齐衡大打出手的时刻,突然袭击谢青云。
「青云!」沈曼青吃了一惊,尽管来袭者所照顾到她的劲力不多,但她仍被牵制而无法帮助谢青云。
气劲穿过铁壁,正中谢青云胸口,他被击飞出去,气血再次翻涌不休。
好个当朝太傅……谢青云暗怒,只见齐渊从另一边缓缓走过来,他正要开口,却见齐渊身后忽有寒光闪烁。
齐渊回转过身,只抬掌一拍,那寒光就直曳下地。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漱心院品字楼房的后院,竹林已被猛虎和海啸的余波削去,大地只剩黑土。
那寒光是一柄枪。
枪尖没入黑土而不建功,枪的主人谢元敌丝毫不惧,他松开枪一搓,枪身激烈旋转,只见得火星迸射,一蓬黑土被勾起呼啸着打向齐渊门面。
齐渊瞪着他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是什么阶位敢冒犯上官!」相比起谢元敌的用黑土来侮辱他,身份上的巨大鸿沟,更让他感觉到冒犯。
「齐太傅,你在内阁待得久了,官威倒压到本将军头上了。」谢元敌冷冷道,「在朝堂上,你是太傅,我是虎骁将军,品阶相等。你在内阁权柄滔天,那只不过是因为那些大臣都已被你收买,要么是你齐家的家臣。你自己没有实职在身,跟本将军谈品阶,你也配?」
齐家经营和谋划的路线,是要等当朝太子登基,作为从龙一党,齐家才能压过谢氏。所以齐渊除了太子太傅以外,并无实职在身,为的便是不引起喾帝的猜忌。
齐渊想到大儿子齐竞一至今还只是个治安司少司,而同样年纪的谢元敌,武道大会之后便将挂帅出征,登时怒从中来。他震碎来犯的黑土,向谢元敌欺近身去。
谢元敌丝毫不惧,长枪犁着黑土不退反进,银甲「铮铮」的响,但是突然去势一顿,原来是被齐渊一脚踩住,枪身因阻力而弯曲,谢元敌目露冷光,忽然一脚踩下,弯曲处猛然下压,幅度至极限而不能再弯曲,力量也蓄到了极致。
「山洪!」
齐渊双掌下压,海量的内力携裹空气,化为气劲冲击。
「登楼!」
谢元敌暴喝一声,弯曲的枪身骤然解放,伴随着空气里烈火烹油般的滚沸感,弹起的枪头出现青色的微光,与齐渊释放出的气劲对冲。
轰!
内力激荡而互为作用,膨胀的光团「嗡嗡」鸣响,并在最后时刻爆开,二人双双退了数步,谢元敌收枪,双掌猛起伏又下落,像推动大鼎,空气中出现龙形状的白色蒸雾。
「形源无相,见龙在野!」
双龙一左一右向齐渊噬咬而去。
「武界……」齐渊目光幽微,气机收束又弹开,一个庞大的「圆」展现,「圆」内所有一切都仿佛映照在他心底。他轻轻松松地避开双龙,闪身来到侧面,掌刀劈下,龙头便断了。
尽管这不是真龙,尽管断了龙头,这一招也并不会反噬本主,谢元敌还是脸色难看起来。他低低地怒喝一声,龙头斩断处重新幻化,并扭头噬咬。
齐渊轻描淡写伸手拍出一掌,但神色很快一变,掌心有些微的痛楚,他当机立断将丹田里的内力倾尽而出。
下一刻,一道白色蒸雾冲天而起,碰撞处,这光柱久久不绝,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整个漱心院开始抖动。
另一边,谢青云正要上去和小老弟一起围殴齐渊,却被后面赶上来的齐竞一拦住。他发现齐竞一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不单纯只有仇恨。
齐竞一当然没有什么好话要对谢青云讲,他冷着脸:「谢青云,你今日进犯我齐家,想必已做好了死的觉悟
。」
「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说?」谢青云淡淡道,「如果你只是重复你曾祖父的论调,实在大可不必,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别的话说?说什么?说我羡慕你,居然敢对太公动手,做了我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说我嫉妒你,凭什么你这个野小子在外面十几年,一朝回到谢家,就能得到他们的维护,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你……
这小子魔怔了?怎么感觉他好像随时会哭出来……谢青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个坏人,忍不住暗暗吐槽,典型的从小缺爱啊,可怜的孩子。
「废话少说!」齐竞一发现了谢青云异样的眼神,似乎被察觉到了他的心思,登时又羞又怒。他疾步赶上去,重重的一记毫无花哨的直拳打向谢青云的门面,他现在只想把谢青云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给砸扁砸碎。
谢青云向后轻轻一纵,骈指召出十几枚火弹,旋转着如星珠般打向齐竞一。齐竞一目光微缩,拳上劲力大增,并低喝一声「山洪」,劲力变色,轰然撞上火弹。
这人真有如此实力,为什么?
十几枚火弹炸开,齐竞一被迫退了数步,气血翻涌不休。方才他只看到谢青云被齐衡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真正与之交手才知道,对方的法术威力根本已达到了他从未见过的高度。换句话说,他根本不可能是谢青云的对手,连他最普通的法术都差点没接下来。
谢青云自己也有些惊讶,跟齐衡斗了大半天,他慢慢摸索到了自己实力的深浅。他能感觉到,齐竞一的内力强度甚至还达不到齐衡的十分之一,更不要说量了,那是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十几枚火弹都能轻松击退他,实在太弱了些。
他和元敌的实力相当,但如果换成元敌,我就不能轻松取胜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区别?
谢青云沉思着道:「你身上缺少了一股锐劲,如果是元敌,他是那种就算死也要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人。」
「我不是谢元敌,我是齐竞一!」齐竞一浑身颤抖着。
输或赢,败或胜,死或生,我是齐家子,我是齐竞一,除了最优选,齐竞一别无他路可走……齐竞一深深地吸了口气,把所有混杂的思绪排除到脑外,在面临巨大的压力之下,他的丹田也进行了一场外界所无法窥探的爆发。这个过程极短,短到只有一瞬间;但这一瞬间,他已经历了化茧成蝶的蜕变。
一个小小的但惊人的「圆」,从他的身上缓缓浮现。
谢青云吃了一惊。这是他最早从齐衡身上看到的「圆」,像是由内力构筑的防护力惊人的圆盾。.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齐竞一疯狂大笑。
他的武道境界只差临门一脚,我倒成了他突破的契机……谢青云摇头失笑,他对齐竞一的一部分同情转化为了钦佩。
能在强压下突破自我的,只有那些敢于面对真实苦难的勇士。
「谢青云,多亏了你,我才能突破《沧浪诀》第二层。但是……接我这一招!」齐竞一双拳交碰,气劲轰然转动成光团,他极力调取丹田里的几近发生质变的内力,因为知道眼前的对手,是敢于向太公拔刀的人,是他拼尽全力也未必能赢的强者。
「我会认真起来的。」谢青云手上燃烧星火,传递到了长夜。他双手交持,神色肃然。
「多谢……」
齐竞一胸口沸腾着一股滚烫的情绪,他默默地在心里做他从未做过的事情——道谢。而沸腾的心绪,则化为一声高亢的啸叫,淡蓝色的气劲如蓝色火焰在他身后拉长,形成了双翅状,他骤然借了这无匹的推动力,化作蓝色野兽冲撞。
「沧浪第三式·星河。」
这是真正的武学。它优美而
且强大,尽管闪烁的不是群星,尽管它甚至还没有星火燃烧的那么炽热,这淡淡的,淡淡的光所营造的璀璨,是那么的骄傲。
谢青云深吸口气,双手持刀一斩,旋卷之力轰然斩在蓝色野兽上。整个空间仿佛定格一瞬,蓝色焰火骤然褪去,透明的「圆」被急剧压迫、震荡、卷动、扭曲……齐竞一「哇」的吐血飞退,像风车那样撞到后院一株百年老松上。
树干承受了不该承受的撞击之力,反击的力量险些把齐竞一的腰骨震碎。他咬牙爬起来,虽还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瞪着谢青云,但这眼神之外,似乎别有一种感激。
也许我能和他交个朋友?
他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这想法却如雨后春笋那样繁衍不息,瞬间已占据了他的全部脑海。他强行把这渴望压了下去,也许日后……不,我们注定会是敌人,他想到了齐家正在预谋的事情,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谢青云,你不该来……」
「喂喂,别用这种好像我做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的语气。」谢青云摊了摊手,「我和你曾祖父有矛盾,不代表我要和你们齐家为敌,相信我,我没有这种想法。」
漱心院的抖动愈来愈剧烈,他话音刚落,抖动变为了震动,似乎谢宝鲲与齐衡的对决到了白热化的境地,四散的余劲扩散到整个漱心院,并让所有人陷于危机之中。
谢青云眉头微皱,忽然闪身提起齐竞一。
下一刻,漱心院所在的陆地沉入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