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云听到这就明白了,吴国舅既然被抄了家底,又哪来的钱去嫖历国的权贵爱宠?而且是一连好些天。
「皇帝为何如此维护国舅?按照历律,他最轻都要被刺配。」他继续发问。
「这……」陈亮也有些发虚,「主要是陛下和皇后的感情很好。皇后病逝了十几年,陛下一直不肯另立新后,对国舅应是爱屋及乌。」
如此荒唐的人物,被人刺死在家中,倒也是罪有应得。但喾帝可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真凶是谁,为何要杀国舅,这些都必须一一查个清楚明白。
「那位大臣的子嗣都是做什么的?」谢青云道。
陈亮看了眼马勇,马勇道:「事发后,他们一家老小已经回了云州老家。」
「立刻派人去云州,查问他一家老小,看看有没有少了谁。」谢青云道。
陈亮道:「仙士是怀疑仇杀?」
「不无可能。」谢青云道。
他现在感觉到这个案子非常棘手,凶手犯案应该不是一时冲动,否则不会在梁上待那么久,只为了等吴国舅回来。而张颂之死,更是为这个案子添上了几分悬疑色彩。
如果是仇杀,又为什么非要杀张颂不可?张颂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吗?
陈亮道:「老沙,你去跑一趟吧。」
「是。」沙景通径去。
谢青云道:「跟我说说国舅家里的情况。」
陈亮道:「国丈便是世袭的吴侯,他家世代贵勋,不过吴侯早逝,国舅二十岁就袭了爵位,根基不稳,加上国舅不会经营,吴皇后病逝,吴家就慢慢不复辉煌了。他们家到吴国舅,人丁凋零,只有国舅和南国夫人。」
「南国夫人?」谢青云道。
「吴国舅之妹吴秀茹。」陈亮笑着说,「大人对其夫家可不陌生。」
「哦?」谢青云道。
陈亮笑道:「吴秀茹的丈夫,便是我们治安司少司齐竞一,齐家的长公子。所以尽管吴家失势,凭着圣上的恩宠加上齐家的势力,吴秀茹还是被封了个南国夫人。」
「他们兄妹感情如何?」谢青云道。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陈亮摇头。
齐竞一居然是吴国舅的妹夫,那么齐家借吴国舅来陷害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谢青云心里把齐家彻底排除在外,又吩咐道,「去,搬张桌子和两张椅子过来。」
桌椅被搬过来,谢青云坐了其中一张,又对陈亮道:「把国舅府的下人一个一个叫过来,我要单独问话。嗯,就从厨工老崔开始吧。」
「马勇,去把老崔带来。」陈亮当即吩咐。
「好嘞。」马勇当即跑去,不多时候就带着个年岁约莫在五十上下的男子,他畏畏缩缩地站到谢青云面前,「大,大人,小的半个字也没有隐瞒,该说的都全说了。」
「老崔,你坐下。」谢青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让,让小的坐?」老崔如同受了惊的鹌鹑直缩脑袋。
「让你坐就坐,废什么话。」马勇粗暴地把老崔摁到椅子上,然后对谢青云笑道,「仙士可以开始问话了。」心下却嘀咕,怎么给他坐了。
谢青云摆了摆手,示意马勇退到一边去,马勇一走开,老崔顿时变得自在了些,神色也不再畏畏缩缩,「大人莫不是怀疑小人杀的吧?小人杀杀鸡鸭还行,杀人是万万不敢的。」
「你莫要害怕,」谢青云温言道,「就是问你一些事情,你先跟我说一遍你发现尸体的过程。」
老崔依言说了一遍,与陈亮讲述的差不多,没有新的细节。
谢青云又问道:「国舅平常对你们怎么样?」
老崔道:「就那样,不喝酒还行,喝了酒稍不顺心就打骂我等。有次小的菜没洗干净,就被好一顿毒打……」他絮絮地讲了许多,都是他在府中生活的细节。
陈亮和马勇听得直翻白眼,只觉谢青云把查案的流程变得好生繁琐。
谢青云仔细听了下来,还是毫无收获,便道:「老崔,谁是看门房的?」
「是老孙,孙粒。」老崔立刻道。..
谢青云吩咐道:「马勇,带老崔回去,再把孙粒带过来,我问过话的,都可以在府中自由行动了。」
「是。」马勇即去,不一会,孙粒被带过来,照旧被请到椅子上坐着。他约莫四十来岁,有些局促不安,但比老崔镇定,许是门房见的人比较多的缘故。
「孙粒。」谢青云叫道。
「是小人。」孙粒连忙点头。
「近三日来,有些什么人造访过国舅府?」谢青云道。
孙粒回忆道:「有李家公子李东兴,谢家公子谢耀,工部尚书徐锦华,还有二小姐……」
「他们造访国舅府所为何事?」谢青云道。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孙粒道。
「他们和国舅关系如何?」谢青云道。
「李东兴和谢耀是公子的好友,经常一块喝酒。」孙粒道,「二小姐自打出嫁后,不常回来,即便回来,多半也会跟公子吵起来。」
「为什么吵起来?」谢青云道。
「公子老闯祸,几乎都是二小姐出面摆平的。」孙粒道。
谢青云想了想,道:「府中年限干得最长的是谁?」
「喜婆。」孙粒立刻道,「她是老侯爷的乳母。」
「马勇,去把喜婆带来。」谢青云道。待马勇去找喜婆时,他又对陈亮吩咐道,「把方才孙粒说的人全部叫来,我要一个一个问话。」
「工部尚书和南国夫人也全叫来?」陈亮道。
谢青云笑道:「当然,我现在可是皇权特许,想怎么查怎么查,想查谁就查谁,去的时候只管硬气一些,有我给你撑腰不怕。」
「好嘞!」陈亮嘿然一笑,大步而去。
不多时候,马勇带着喜婆过来。这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子,看到谢青云有些害怕,但坐下来后就平静了些。
「喜婆,听说你是老侯爷的乳母?」谢青云道。
「是,是。」喜婆道。
「依你看,府中谁最有可能杀害国舅?」谢青云道。
喜婆脸色一变:「难道大人怀疑我等?天可怜见,虽然公子对我等不好,但也绝不敢生出二心啊。」
「喜婆,不是怀疑,只是问话而已。」谢青云笑着说。
喜婆见他温言温语,情绪稍缓,道:「我等心里纵是再有怨气,也绝不可能加害公子。府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公子可是我等看着长大的。」
谢青云见问不出什么,便让她先回去,接下来又问了几个婢女和使役,陈亮去请的四个人就到了。
「先让工部尚书过来。」他对陈亮吩咐道。
陈亮就去外面把工部尚书徐景华带了进来。徐景华保养得很好,才刚下朝的时辰,他刚到家就被叫了过来。虽然皇命难违,但那张面白无须的脸庞,已可见得全是寒霜。
「不敢耽误尚书大人,」谢青云见徐景华冷着脸侧身站着,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微笑着说,「所以第一个请了大人过来,不如我们坐下说话?」
徐景华脸色稍霁,往那椅子一坐,「快说,本官忙着呢!」
谢青云微笑看着他:「大人是有什么公务要忙?」
「跟你说不着。」徐景华冷
冷道。
谢青云道:「那么,敢问大人十六日下午造访国舅府,所为何事?我听奉茶的婢女说,您与国舅似乎有过争吵。」
「你怀疑我?」徐景华勃然大怒。
「问话而已,若不是大人做的,又何必恼怒?」谢青云脸色淡淡,他对这个尚书可没有对喜婆的耐心。
徐景华面色阴晴不定,过了片刻才道:「此事事关陛下,你要本官说,那后果全由你负责。」
「大人只管说,我负得起。」谢青云淡淡道。
徐景华挥手斥退陈亮等人,然后才道:「陛下有意给国舅一个职事,让他督造武道大会会场,可是本官手下来报,说国舅一个工期整整六天才去了一回,本官这才上门劝告。」
「那又为何在会客厅里争吵起来?」谢青云道。
「本官试图向国舅陈明陛下良苦用心,」徐景华生气地道,「谁知他半点不领情,还要驱赶本官,本官就跟他吵了两句。怎么,难道这样就怀疑是本官所为?谢青云,办案讲证据的!」
「大人不必动怒,」谢青云笑着道,「我想听听那日你们的对话。」
徐景华冷冷道:「本官早已忘了。谢青云,本官乏了,你问够了吧?」
谢青云微笑道:「我奉皇命查案,此案一日不破,便还有可能要叫大人来问话。陈亮,送尚书大人出去。」
陈亮把人送走后回来,低声道:「仙士,怎么样,他有嫌疑吗?」
「我能感觉到他有所隐瞒。」谢青云沉吟着,「你现在去替我办两件事,第一,即刻入宫面圣,向皇帝求证国舅督造会场的事情;第二,去户部把此次建造会场的账本给我拿来。」
陈亮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唐绾绾的信拿出来。他觉得现在破案要紧,若得知绾绾小姐还活着,恐怕会干扰谢青云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