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
比卡耶被黑猫带回了窝,一个破烂纸箱。
黑猫每天抱着比卡耶入睡,比卡耶好像明白,黑猫将自己当做玩具了。
但黑猫从未和比卡耶说过一句话,比卡耶也并不想和黑猫交谈。
黑猫是一只独来独往的野猫,每天都以不饿死为目标,努力在勉强温饱的程度挣扎求生。他每天很早就离开了纸箱,当夜晚类鲸鸣叫时才回来。
这条街道十分偏僻安静,几乎没有生物经过。过分的安静让比卡耶感到非常孤独,连过去那些吵闹的日子好像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一天又一天过去,渐渐地,纸箱和比卡耶攀谈起来,这才使得比卡耶的孤独感稍稍减弱。
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她和纸箱,空旷而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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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又下起了雨。
最近好像进入了梅雨季,黑猫也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也许是为了躲雨吧,比卡耶这样想着。
但说实话,黑猫回来与否对自己来说并没有多重要。黑猫是只哑巴猫,更是只杀偶凶手。从任何一方面来看,黑猫在比卡耶的世界里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纸箱神秘兮兮地问:“比卡耶,你听说过女巫吗?”
比卡耶还没来得及回答,纸箱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似乎,纸箱并不在意比卡耶的答案,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而已。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纸箱是如何忍受着孤独和寂寞,和那只哑巴猫相依为命的呢?
那样的日子,想想就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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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遇见过一个女巫,她被族人驱赶出来。女巫喜爱研究魔法,被驱逐后,她将自己关在地下室里,终日研究着古老的魔法。那些古老的魔法,效果十分强大,甚至有一种可以获得自由的魔法。”
纸箱浑厚而低沉的嗓音,像大提琴,混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奏成一支安眠曲。纵然比卡耶不需要睡眠,却也被哄得睡着了。
“但是,强大的魔法往往伴随着血腥的代价,这是女巫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后来,有一个孩子问女巫,如何才能获得自由。女巫说,不同的物种对应着不同的途径,而人偶们获得自由的途径,是取出伴侣的心脏。这很恐怖,对吧?”
此时,纸箱又迫切的希望得到比卡耶的答案。但作为不合格的听众,比卡耶早已昏沉的睡了过去。
雨滴们前赴后继地打在地上。嘀嗒一声,水滴破裂开,向四周飞溅。纸箱被染上了水渍,水渍逐渐蔓延扩散,软化着这副坚硬的盔甲。
自己能否撑过今年的梅雨季呢?纸箱看着自己大块大块的晕染,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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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卡耶变得脏兮兮的,和哑巴猫一样,她或许可以被叫作流浪提线人偶。
比卡耶发现,原来提线人偶不会生病。因为她已经淋过好几场大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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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已经三个多月没回来了,他也许再也不回纸箱了吧。
比卡耶不知道他究竟是死了,还是找到了更好的归宿。比卡耶由衷希望,黑猫遇见了更好的归宿。菲希和其他提线人偶,也一定找到了比自己更好的归宿。
比卡耶的心,早已支离破碎,脆弱到再也无法接受任何一个悲剧的上演。
比卡耶活得很痛苦,空前的痛苦。她无比怀念过去的任何时刻。比卡耶希望能回到从前,希望听见那个聒噪的世界,甚至希望听见菲希和罗嘉纳的冷嘲热讽。
她后悔当初自己没有质问黑猫,为什么选择把她带回家,而不是像对待菲希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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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鲸的鸣叫声从远处传来,隐隐约约,叫人听不真切。
小皮鞋后跟踩在石板路上的急促脚步声由远到近。比卡耶像沙漠中濒死的背包客,听见叮铃的驼铃声般欣喜。
“比卡耶?”
比卡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终于找到你啦。”
濒死的背包客终于遇见了她的骆驼,寻到了她的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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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伽说,自从比卡耶被黑猫叼走以后,自己就离开了姆露米的家,独自寻找比卡耶。
她找遍了大街小巷里流浪猫的住处和垃圾箱,这儿是最后一处了。如果还是没有找到比卡耶,她也许会偷偷潜入别人家。
比卡耶有些感动,她又想哭了。
类鲸衔着月,将其高高挂在天空,皎洁月光散落大地。内伽银白色的头发在清辉照耀下像太阳般夺目。
比卡耶听姆露米读过一个童话故事。
故事里的公主被恶龙掳走,王子身披铠甲,披荆斩棘,如同神祗般来到公主身边,轻轻一吻。自此,公主黑白色的世界开始碎裂,碎片的缝隙间绽放出了玫瑰色的光芒。
比卡耶觉得藏在自己心里的小火山好像又爆发了。
“比卡耶想要获得自由吗?”
“想。”
“那,你愿意与我结为伴侣吗?”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