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山侯一只是吃了个小亏,但是战况紧急所以第一封军报的时候仅有几个字表明郑军援兵将至。
漆山侯一在第二封军报里大言郑军前锋如何凶猛,把小野早竹整的迷了。
这货小挫一下心态崩了?
不应该啊!
他可以确定青城往西三百里内仅有这一股五千人马的肖州军。
哪怕是郑国第一强军那也就五千多人,八万人怎么可能挡不住?
事实上不是八万多人挡不住,而是八千多人挡不住。
漆山侯一在肖州军还有六十多里的时候得到了消息,便急忙召集将领议事。
大部分将领认为郑军轻兵急来,仅仅是五千先锋,己方聚集数万兵马完全可以一口吞下,这样不仅能提振士气还能威震郑军的后续大军。
想法没毛病。
最后漆山侯一下命令调动了五万多人,从各处合围试图以绝对的优势兵力打一个漂亮的歼灭战,而他自己则亲率八千精锐为先准备抢占险要。
漆山侯一信心满满,部下众将也是摩拳擦掌的认为分肉的时候又到了。探子说的很清楚,五六千人却有将近两万匹马,几乎每一个士兵都有专门的马用来驮装备,一眼看过去就让人震惊。
靖军将领赶回去对着部下一通咧咧,务必要多多缴获郑军的装备马匹,至于人,那全是军功首级,不要俘虏。
漆山侯一率领八千精锐走了还不到五里便得到探子回报,有一队郑军大约百骑越阵而出,朝着己方而来,距此五里左右。
从漆山侯一接到军报到商定计议再到大军出发连一个时辰也没有,又行军了半个时辰。
这么说来郑军一个时辰推进了三四十里路?这么说来一天就可以前进近百里?
这个速度对于大军来说已然是很快的了。
大军行进的速度也是一种实力的体现,若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又如何能够日行百里。
漆山侯一是见过大阵仗的,当下派出五百骑兵出击。
五百骑兵即便不能在郑军大部队上来之前吃掉那百余人要想拖住击溃也是绰绰有余的吧。
漆山侯一认为自己给了对手绝对的重视。
但是不到两刻钟,这五百骑便溃败了下来。
这个速度让很多靖军将领震惊不已。
溃兵身后数十骑郑军正挥舞着手中的直刀狂呼着追杀。
郑军疯了?
就算击溃了数倍的对手可就这么几十个人就敢冲击近万人的军阵?
靖军前军番佐由佐博也是久经沙场,见此情景立即派遣一千长枪手结成十人纵深的枪阵,又紧急调拨弓手射住阵脚。
这一番操作下来但也流畅,冲锋的郑军队正正是刚刚被赐了郑姓的突野,或者应该叫贺野。
急于表现的贺野以摧枯拉朽般的冲锋击溃了敌军先锋,此刻正是士气旺盛,挥手之间都是自认为无敌的气势。
眼前靖军的动作倒是让他心里升起一点肯定,这个反应速度即便是在四营里也算是可以的了。
在面对郑军重甲铁骑的冲锋还能如此快的调整阵型足以称的上训练有素。
可是肖州军人马俱甲,往来纵横间又怕了什么。
“连弩!”
贺野在马上大喊一声,摘下了侧身的连弩指向了前方。
身后的数十肖州军将士也是同样的动作,这是破阵之前的必然打击。
“放!”
贺野率先扣动机括,这种训练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每个人都已了然于胸。
一支支弩矢带着翁鸣声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靖军的视线里。
由佐博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但是将领在战场上除了需要身先士卒除了激励士气外还需要适时的做出正确的判断和最小损失的选择,如此才算合格。
很显然,曲佐博当的起合格之名。
“举盾!快举盾牌!”
“长枪手拨枪!”
靖军的盾牌大多是竹制或者藤制的,仅有少数会覆牛皮铁皮。
这类盾牌韧性良好,对于弓弩的防御尚可,但是却不耐用。
可是肖州军冲阵的仅有数十人,即便每个人射完一个弩匣也不过千余弩矢,靖军防御起来完全不担心。
靖军长抢手紧张的胡乱挥舞,一部分弩矢被打的散落在地,剩下的扎在下边的盾牌上,仅有少数弩矢钻进缝隙给靖军完成了一点损伤。
贺野是野但是并不莽撞,眼见第一波攻击竟然被挡了下来,当下便在靖军面前秀起了操作,众人疾冲到靖军面前又拨转马头,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靖军的长枪,顺手还放了几矢,给靖军带来了一波心跳。
由佐博命令麾下的弓兵还以颜色却奈何不得破甲,竟然没有留下一个郑军。
这下终于让漆山侯一重视了起来,这股郑军远非之前遇到的对手。
想到后方的大军漆山侯一便决定暂时先固守此地并撒出大量的探马侦查敌情。
大部分靖军将领心中震惊还没有平复,众人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有赞成原地坚守的有认为应该调集主力主动进攻的,还有认为应该适当后撤诱敌深入的,吵得漆山侯一脑袋疼。
靖军没有结果郑军却已经开始动了。
隆隆的马蹄声震的大地都在颤抖,这一次可不仅仅是百余骑兵的气势。
靖军将领面色大变,纷纷走出大帐。
有探子惊恐的连滚带爬的奔过来回报,郑军全军出击了。
如此短的时间内,郑军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他们别说壕沟,坑都没挖几个,整个营地内乱糟糟的。
“所有人立即整兵,放下所有东西,立即列阵!快牵我的马过来。”
最后这句话是对身后的亲卫说的。
遇战事主将当为先以励士气。
漆山侯一不可能因为五百人的小败便吓破了胆子。
靖军各部开始快速的运转起来,毕竟打了那么多年战,精锐的素质还是在那里。
最前方的由佐博只来得及搭建了一些简单的拒马工事,挖了一条浅沟。
新调上来数百长枪手补充到枪阵里,近两千柄长枪闪着寒光对准了前方。
后方的弓手根据命令重新钉好标识箭,红色的尾羽错落在前方形成一条红色的醒目的死亡之线。
郑军很快就出现在了视线里,数百匹战马奔腾着四蹄涌了上来,身上的具甲泛着金属特有的冷色。
但是马背上空空如也,没有骑士。
由佐博眉头一皱,用马匹冲阵?
没了骑士控制的战马还敢冲击枪阵?真以为这枪头摩擦的这么亮就是为了晃眼睛?
是不是傻?
傻自然没有。
每一匹战马都被蒙上了眼罩,两侧还有轻装死士藏在马腹一侧不停的挥着马鞭以确保战马的冲击范围在一个可控的方向。
此刻由佐博根本来不及做多少反应,只能一遍遍大声喊着稳住,手心里紧张的冒汗,眼睛眨都不敢眨盯着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疯狂的战马。
临时设置的拒马起到了一些作用,最先冲过来的战马一头撞了上去,拒马散架了,高速冲击之下即便战马有重甲护身也还是被震碎了内脏,没跑几步便倒了下去,后方的战马有躲避不及的也翻滚在地,这么一波最少十几匹战马发出了哀鸣。
但是更多的战马冲过了拒马防线,一头扎进了靖军的步兵队列。
战马加上具甲足有上千斤,巨大的冲击力直接便把靖军的长枪撞断,最前面的靖军士兵更是被撞的飞起。
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由佐博辛辛苦苦组织起来的长枪防线便被冲的惨不忍睹。
以人力阻挡重装骑兵的冲锋所要付出的代价让由佐博都感到心惊肉跳的。
由佐博站在军阵后方不断的指挥着长枪手往上填窟窿,失去了速度和空间的重甲铁骑也就失去了战力。
战马陷入人群里,惊慌之下四蹄乱飞却难逃被乱枪刺毙的下场。
但是战马濒死的哀鸣又仿佛是另一场死亡的前奏曲。
更为剧烈震撼的战马冲击地面的声音出现在靖军将士的耳朵里。
肖州军中分重甲轻甲各两个营,此刻出现的便是肖州军轻甲骑兵。
虽然是轻甲骑兵但那也是相对而言,肖州军的轻甲骑兵身上的防护力同样不弱。
由佐博见状顾不得还未平息的混乱急忙调兵补充缺口。
刚刚那一拨冲锋他损失了超过三百的长枪手。
弓箭手也顾不上有些酸麻的手臂,将手中的箭矢以最快的速度洒了出去。
但是肖州军的速度明显更快,同样的命令,同样的动作,只是这一波才是真正的箭雨,上千支弩矢一波一波的升起,覆盖了靖军视线里的天空,然后化作黑点伴着翁鸣朝着靖军军阵落下。
弩矢借势落下轻而易举的刺穿了靖军长枪手身上可令的竹甲。
后方的弓手没有盾牌的掩护损失更大,一时间哀嚎声四起。
由佐博看着眼睛发红,郑军兵利竟至于此。
摆明了欺负人。
“所有人后撤到郑军战马尸体后面!”
由佐博还在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如果让郑军轻易的突破前阵那么本阵就很危险了。
部分士兵转身后撤了几步,有手快的还将一些尸体扔到了前面,形成一个简易的防线。
战场上声音嘈杂,他不能保证所有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命令并且在郑军骑兵到来之前到达位置。那些到不了的就只能辛苦成为炮灰。
残忍无情吗?
但是战场从来就是无情的炼狱。
有前排的士兵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大惊,便要朝后跑去,可刚刚转身还没有跑两步便被同袍手中的箭矢钉在了地上。
于是乎最前排的靖军阵型开始散乱,这种被抛弃的恐慌让所有的勇气都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冲锋的郑军将领叫焦自珍,建州人氏,现任肖州军乙字营甲旅旅率,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汉子,调入肖州军还不足一年,也是肖州军中唯一一个跟皇家没有关系的旅帅,正是急欲表现证明自己的时候。靖军的表现倒是在他预料之内,焦自珍心中暗暗窃喜,立功的时候总算到了。
直刀上寒芒逼人,在焦自珍眼里却是那么的喜人。
冲锋的郑军骑兵将手中的长枪对准靖军士兵的后背狞笑的刺了过去,战马带来的惯性很轻易的便捅穿了敌兵的躯体,然后挟裹着又穿透了前方的敌兵。
几乎每一杆长枪都串起了葫芦。
肖州军的将士则娴熟的撒开手,抽出了腰间的直刀随后反手握着横在右臂下。
不需要动手战马就可以帮着划开敌人的脖颈。
可是预料中的杀戮并没有出现,靖军虽然有所伤亡却远小于预料。
焦自珍有些懊恼,这些该死的靖人怎么长得还没有马高。
战马遇到障碍物本能的跃起,然后重重的砸在地上,踏碎了不知几个靖军士兵。
惨烈的哀嚎回荡在曲佐博得眼睛里耳朵里,尽管这位称职的靖军番佐已经足够克制却还是止不住颤抖的腿和已经开始有些失控的部下。
曲佐博不解,自己麾下的士兵在整个靖军之中也算是不错的精锐,他本人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兵家后人,能够在二十岁出头便成为番佐的可没有几个,可是为什么此刻却如此的不堪一击。
不是我等不行,实在是敌军太过于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