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人分成三队站在了张西阳的面前,伤兵们除了少数不会骑马重伤无法骑马的都愿意一起行动,即便是青壮里都挑出十来个人。
张西阳很是欣慰。
“兄弟们,你们肯定也听到了,现在青城县危在旦夕。”
“城内是几十万妇孺老弱,数千袍泽兄弟。”
“可是青城县外还有几十万禽兽,就站在你们的面前,举着屠刀残杀我们的亲人袍泽,践踏我们的土地,毁坏我们的房屋农田,使我们家国不得完整,祖宗不得安息,使我们每一个站在这里穿着甲衣拿着直刀被称作男儿的人蒙受着巨大的耻辱!”
“你们每个人都见过靖人的万人坑,不止一处,被烧的只剩下灰的村庄,树上挂满的尸体,你们所看到的地域一般的末世正是拜眼前的小鬼子所赐。”
“军人,持戈着甲,所为者何?保国护家耳!执刀铸京观,所示者何?慑敌震邦耳!骑马秋风入野,擒敌酋问罪于君前,所图者何?封侯拜将耳!”
“可如今封侯拜将不能,慑敌震邦亦不能,保国护家还不能!”
士兵们听着张西阳的怒吼不自觉的在心中燃烧起知耻的愤怒。
张西阳继续吼道:“曾几何时大郑兵锋所向诸邦何以敢挡,可如今四海不宁诸邦皆以为我可欺。西北纷扰东南骚乱,如今又有靖国伙同韩济在我大郑之土行此灭绝人性之事,累累罪行罄竹难书,这是靖人的罪又何尝不是我等之罪!”
“脚下的土地身边的袍泽身后的百姓,我们一个都没守住,我们眼睁睁的看着靖人攻破一座座城池,毁灭一处处村镇,将我们的亲人吊在路旁当他们炫耀的军功然后告诉世人说:看,这就是郑人,郑军守护的郑人!”
“告诉我,你们不觉得耻辱吗!”
牛高等人怒吼着回应道,胸中氤氲着的怒气升腾,似乎在每个人的身后都形成一把巨大的血色长剑直刺云霄。
正在犹豫撤兵的小野早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转头朝后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是这种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松本。”
“阁下!”待命的松本平缸从小马扎上站起来走到正中央恭敬的躬身回道。
“你速去后阵整顿兵马并调一番雉刀步兵队和一队雉刀骑兵队来。”
松本平缸虽然不解但还是恭敬的服从了命令。
看着松本平缸策马远去之后小野方才感到些许的安心。
看看前面的青城县小野顿时觉得恶心,日头已经偏西,一会儿就傍晚了。
唉叹一声,确实是该撤退了。
但是明日一定可以一举破城。小野给自己打气目光中又渐渐焕发起战意。
但是张西阳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了。
三百多骑兵已经准备完毕,当先百人已经牵马走到了树林边,远处很快有靖军巡逻军士注意到这里的异常,分出几个人前来查看。
张西阳再次看了看身后的袍泽,每个人的脸上那种愤怒和坚定互相映照。
这可是大郑最强的兵王了!
张西阳看了看身边的牛高,后者刚刚放下兜鍪上的顿项正在调整不舒服的地方。
或许是感受到了张西阳的目光牛高转头愣了愣随后微微一笑。
起伏的胸膛,沉重的呼吸,战马的响鼻,还有不是很远的地方逐渐停下来的靖人侦骑。
“全体上马!”
甲叶碰撞的声音在张西阳的感觉里很是动人,左右直刀连弩,身后投枪,再拉一拉绑紧的胸甲。
张西阳拨转马头,双脚轻轻一夹,战马会意转了身使张西阳可以看到每一个部下,每个人的右手都搭在战马脖子上弩套外面的握柄,左手紧抓的缰绳,这是肖州军冲锋准备的条例动作,先是连弩急射而后投枪随后直刀劈砍,攻击由远及近直至近身肉搏。
张西阳抽出手中的连弩,这个场景在过去的一年里他经历了无数次,只不过这一次他将带头冲锋。
张西阳调转马头朝向靖军军阵的方向,同时放下顿项。
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战马迈着步子走出了丛林。
靖军侦骑已经在打马往回狂奔了,根本不需要看清楚,人马加起来那么高,看起来跟铁疙瘩似的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人。
“有敌军,有敌军!”
靖军侦骑的声音尖锐到变声传出了很远。
张西阳望着眼前的靖军大营不屑的笑了。
连个篱笆都没有能防住什么?
不到五里的距离即便是重甲骑兵都是一个冲锋之内的距离。
张西阳走在最前,压着步子,他必须要保证战果的最大化,虽然不得已提前发动进攻但是张西阳坚信凭借肖州军精良的装备和强悍的战力依旧可以有不小的成果。
有靖人的侦骑试图靠上来,但是手中的单体弓射程不及郑军手中的连弩。在丢下了十几具尸体后靖军侦骑不再敢靠近。
不敢相信的靖军散开一个大的包围圈,在他们看来这么点人面对几十万人就敢进攻,哪怕脑袋里装了猪都不会这么蠢吧。
郑军士兵没有丝毫慌张,沉默的军队往往可怕,靖军侦骑没来由的有些恐惧。
有骑兵冲向树林刚刚近前就被射杀,更让带队的靖军队佐感到心惊,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
但是那么大点林子靖军能藏多少人,人多的话又如何没有被发现?
来不及细想的队佐田井右卫拍马便往回跑还不忘大声吩咐士兵拖住郑军。
也不管部下朝着他离去的方向狠狠的吐了几寇唾沫。
战马开始从缓步加速,越来越多的靖军侦骑围了上来,不时有悍勇之徒冲上来然后丢下几具尸体。
郑军的冷静让渐渐形成包围圈的靖军感觉到压力山大。不过想想后方有几十万自己人,嗯,不怕。
田井右卫把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在战马的屁股上,奋力迈着蹄子的矮种战马即便已经尽力腾空田井也依旧感觉到从郑军方向弥漫过来的杀气。
靖军后阵的指挥官番佐立春川原听到呼喊跑了出来随手抓住一个士兵问道:“敌人在哪里?”
被抓住的士兵更是懵逼,随口回答道:“不知道没看到。”
立春川原大怒,一个巴掌直接呼脸上,不解气,又一脚喘了上去:“滚,滚去打探清楚。”
倒霉的士兵爬起来匆匆便往后跑。
立春川原一边命令集合士兵一边跑回大帐去披甲。
张西阳娴熟的控制着战马开始急步然后慢慢的小跑起来,不时朝着四周射一箭,惊的一众靖军士兵躲到射程之外骂骂咧咧的。
田井右卫跑进营门的时候郑军离着靖军后阵差不多还有三里远,可是那整齐的马蹄声仿佛依旧能踏在他的耳朵上心上。
田井急匆匆的去找立春川原,各部靖军猛然间集合乱哄哄的一片让田井急得马鞭子朝着人群乱抽却使得人群更加的混乱。
松本平缸带着侍从策马奔到后阵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片哄乱的情况,不知道的还以为郑军打过来了。
事实上也确实可以说郑军打过来了。
原本心情就不美丽的松本瞬间找到了发泄口,松本直接抽刀剁了几个不像话的。
血淋淋的人头和滴血的长刀很快便压住场面。
立春川原也刚好披挂完领着自己的十字枪跑了出来。
一看是松本平缸,小野早竹大人的亲信侍大将,吓得冷汗直冒。
谁都知道这位在小野早竹面前比猫还乖的老男人对下边的人极其严厉,官威之隆无人敢逆,在靖军中甚至有些双面阎罗的称号。
立春川原暗骂倒霉。
松本平缸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边要破口大骂,却听的田川赶了过来大喊。
田川右卫只是个队佐还不够资格认识松本,但是看到自己老大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也知道是大人物了,吓得闭了嘴,直接下马跪趴在地上。
“你,过来。”
田川不确定的抬起头看了过去,马上的威严的将官脸色似乎更黑了几分,咽了咽口水又朝前爬了几步。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郑人,是郑人!”
田川哆嗦的指向外面,这位队佐直到此刻都没有因为己方巨大的人数优势而产生一点点的安全感。
仿佛是为了证实田川的话,张西阳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战马小跑开始加速。
此时即便是不用千里境不站在高处都可以看到远方出现的骑兵。
明明只有百人二百匹马却好似成千上万,战马在操纵下很快进入疾跑模式。
在靖军后阵很多人已经可以听到这种声音甚至感受到大地的振动。
加速还在继续,靖军骑兵则慌忙躲避,来不及的几乎都被靖军的连弩射翻在地。
两具连弩一具扫清障碍一具冲击扰敌阵型。直到此刻靖军骑兵才惊惧的发现郑军威势竟如此逼人。
他们从来不敢相信仅仅百余人的骑兵冲锋比自家雉刀队的千人还要猛烈。
一个弩匣十二支弩矢很快射空,骑士把连弩插进战马脖子侧方的弩套里随手掏出另一具。
此时战马已经还是全速冲刺,距离靖军后阵已经不足百步。
连弩指向前方,张西阳大吼道:“射!”然后率先扣动弩机。
郑军能够纵横周边威震诸国除了将勇士猛甲坚兵利之外连弩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郑军连弩之精远超诸国。
像张西阳手中专为骑兵打造的连弩更是如此,虽说比起步军用的连弩更加精良甚至可以自动上弦,但造价也是高的离谱,射程百步,五十步内可破甲,还可连发。
在郑军的作战记录里类似于“射败之”、“天兵急射,溃之”的记录比比皆是。
短短几个字后面便是尸山血海的荣耀。
现在靖人也即将体会到这种如雨般泼洒而来的死亡的使徒。
郑军士兵接连扣动弩机,一百人一千二百只弩矢在数息之内便全部洒了出去。
正面的靖军士兵身上的竹甲在郑军连弩面前脆弱的跟纸一般不堪一击。
弩矢洞穿了竹甲刺进靖军士兵的身体里绞动着,中了箭的士兵相对于靖军来说并不多,满打满算也不到二百人,可是震撼却是极大的,靖军从未见过如此密集的箭雨攻击,中箭的士兵几乎是瞬间便失去了战斗力。
骑在马上的松本平缸也有些意外,他不是没有遇到过郑人的弩,弓,可是这种未见其人只闻其声只见己方哀嚎却还是头一次。
紧接着松本怒了,抽出腰间的佩刀却又听到一阵破空声。
一百支投枪斜斜的扎了下来。
投枪的穿透力杀伤力更甚,即便是铁皮盾都是一个窟窿,就这么两轮便让张西阳面前的靖军士兵几乎扫空,入眼一片尸体和躺在地上哀嚎的伤兵。
张西阳抽出腰间的佩刀,直刀斜指,身后的士兵同样的动作,阳光一照一片寒影。
随后直刀放平,锋利的刀刃朝向前方,凌冽逼人。
“天为郑道!”
“随我!”
“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