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头顶的太阳终于不可阻挡的朝西滑去。
萧如贵把手中的直刀从一个靖军甲士的肚子里抽出来,大手用力一抹脸上的血迹却反而把整张脸都给抹红了。
喘息一下抬起头,对于郑军来说最有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城墙上靖军小团体依旧在奋勇作战,当真也是不畏生死。
虽说战场上生死仇敌,但是萧如贵还是不得不承认靖军意志之坚甚至强过西夏蛮子。
他亲眼看见好几个缺胳膊少腿的靖军士兵抱着己方袍泽嚎叫的摔了下去。有那实在爬不起来的也抱着郑军的腿死死的咬下去,剁了都不松口。
真狗!
明寺中直望着城头已经不需要用手挡着阳光。
身后已经用过饭的生力军已经排好阵型。
作为小野早竹的心腹侍大将,铁杆狗腿子明寺中直麾下有两万多人,当然靖军没有披甲不披甲的说法,毕竟竹子不怎么值钱,靖国八大岛上多的很。
也亏了青城县大,一次性展开万人都可以,明寺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连手中的苍蝇拍都转的顺了起来。
精锐已经打开突破口,而郑军从早到现在都没发现大规模的轮换,是时候了。
明寺猛的站起来,手中的苍蝇拍朝着前方带着一阵破空的风声狠狠的挥了下去。
“tuicigeki~~~”
靖军远征军由总大将统管数员大将,大将麾下三到六个侍大将属于高级将官,麾下又有番佐团佐等中级军官。
明寺一声令下早已经准备好的番佐团佐官纷纷把长刀斜指向前方,怪叫的冲了上去。
人过一万便是无边无际。
更何况是过万人的呐喊。
浩大的声势甚至让一些郑军士兵一哆嗦,城上还在奋战的靖军士兵突然爆发出非同一般的力量,有的甚至直接反杀。
城下的士兵也在狂呼,恨不得直接跃上城头。
一时之间城上的压力骤然增加。
萧如贵三两步跑到垛口边,不用千里眼都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敌人如潮水般拍向千疮百孔的青城县。
“来人!背旗兵呢?还有没有活着的?”萧如贵大喊。
刚刚拼着一条胳膊反杀了一个靖军甲士的安华听到立马跑过来。
“将军,标下在。”
还在喘息粗气,左臂上的伤口一看就是新添的还没有包扎,鲜血顺着臂甲上的刀痕不规则的往下流淌,脸上身上的血分不清有多少是自己的。
可以萧如贵已经顾不上这些细节:“好小子,还能跑的动不?”
“大人尽管吩咐,标下没有问题。”
“很好,你现在速速去城中找到邓大人,告诉他,如果没有援兵就把本将借给他的一千精兵还回来。”
安华拿着刀的右手击在胸甲上朗声说道:“将军保重!”
萧如贵又命令将城下的预备队调了上来。人数不多还不到八百人而且还有近半人手是带伤的。
靖军浩大的声势自然传到了张西阳的耳朵里,但是他又无法得知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洒出去数十名机灵的士兵充当斥候也仅仅是局限于树林附近,为了不暴露也根本无法靠近战场,靖军就算再大意也有几十万人,数以千计的骑兵往来探查通传,根本没有办法蒙混过关。
解救出来的伤兵大多可以披甲作战,但是张西阳没有多余的战甲,民夫们虽然还害怕却也开始照料郑军的战马,就是哆哆嗦嗦的让马都有点不情愿。
张西阳的内心很焦急,现在的他还无法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这让已经扩充到三百多人的队伍中也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林中的氛围已经烘托到了压抑的地步。
小部分人都沉默的盯着外面的动静虽然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剩下的大部分在不断的擦拭着手中的直刀,弩矢每一根箭头都细细的打磨出寒光,一个弩匣里最多可以放十二支弩矢,数了一遍又一遍。
即便强如肖州军在面对如此大的优劣差距时也显得很是紧张。
不过也仅仅如此了。
城中的邓济深得知陈府的粮队出了门去了府库,运的都是精粮,九百汉子俱是精壮,但是王刘季祝马这五家呢?一家给了一千石粮,五十个人还是老弱,似乎是商量好了的。
邓大老爷出奇的愤怒了,这是看不起我邓某人这个朝廷正二品的刺史?就你们朝里背后的有人?
他老陈家都从了你五家不从?
碰巧骑马的安华找见了邓济深然后把城上的情况一说,邓济深便不管不顾了,能让萧如贵说出这等话来必然是危急到了一定程度。
况且小两万人鬼哭狼嚎的,还有万把人在朝着城墙冲刺,这么大的动静青城县再大也得传个通透。
“诸兵将听令!”
“在!”
邓济深就站在季府的大门前,紧闭的朱漆硬木大门旁两个威武的石狮子中间。
“靖人攻城日紧,青城县危在旦夕,青城不保则辉州不保,当此国难之时,军士洒血报国,书生弃笔持剑,便是乞儿亦有共存之念,然而这祝府这祝家,青城六大家之一,却趁此苍生罹难之时大发横财,冒领官府拨的救济粮,屯粮抬价,甚至暗备刀兵。靖人破城在即却敢视官府调令为戏言,此为富不仁之徒和当诛灭!”
“现本官命令,行战时统筹之权,将这祝家抄没,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左右何在!”
“在!”
“破门!”
“遵命!”
早已准备好的军士立马将圆木抬了出来。
这种硬木门充其量挡个贼,面对官兵不堪一击。
整个祝府之内鸡飞狗跳,现任祝家家主更是慌忙从内宅跑了出来高声问道:“何事?发生了何事?靖人打进来了么?”
管家急匆匆的从前院跑进来,也顾不得规矩,急道:“老爷,官兵在破门了,看这样子是真的动刀兵了啊!”
祝家家主心中大惊,抓住管家的袖子急问道:“官兵?不是靖人打进来是官兵?”
“是啊老爷,带兵是邓刺史啊!这会儿估计都进院子了。”
慌张的祝家家主一听果然纷乱的脚步声和惊叫声传来。
“他邓济深怎敢?我祝家在大理寺和刑部都有族人的,他一个耳顺都过了的人又怎敢啊?”
“护院呢?平日里养的护院呢?”
“怎么,你祝老爷招集护院是想造反么?”
邓济深带着人走了进来,管家吓得连忙躲后了去。
祝家家主硬挤出笑脸问道:“邓大人,这莫不是有什么误会?粮小人捐了,人也捐了啊!草民算得上是义商啊!”
“住嘴!”
邓济深脸色铁青:“你当本官是三岁稚子?青城县朝不保夕,尔等不仅不配合官府调配守城还霸占囤积物资,更是趁此时机大发不义之财,本官好言相劝却换来二等搪塞,今日本官按战时统管条例,查了你祝家!”
话音刚落碰巧大队军士从身后冲了进来,一时之间气势骇人。
“大人,草民捐,草民捐啊,都是那陈望,那老匹夫说的啊,不是草民不捐的啊,草民是义商啊!”
邓济深不耐烦的摆摆手,“把嘴堵了押下去,通知其余四处开始吧。”
两个壮汉直接扑上去,三两下便把哭的梨花带雨的祝老爷捆了个结结实实,押到邓济深身边的时候邓济深低声说道:“本官知道你有个族弟在大理寺任正三品少卿,但是他救不了你。另外陈家捐粮一万六千余石,好让你明白。”
祝家家主,瞪着眼睛奋力挣扎,眼睛里充满渴望。
可是邓济深看都不看,一摇头,心中充满别样的快感,当官就得痛快,今日都这般田地了老夫还怕的了谁是谁。
“都快点,青壮直接押城上去交给萧将军去,粮食金银直接运到府库,再快点。”
陈府。
“叔父!叔父大人!”
陈望黑着脸走出屋子喝道:“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陈宗田停下来喘息了几番才急匆匆的说道:“叔父大人,侄儿服了,您预料的太对了。”
“怎么,哪家出事了?”
“祝家,不五家,都出事了,先是祝家,接着其余四家同时动手,全被抄了。”
“您真料事如神,这姓邓的如今是什么都不管了,那祝家别的不说,就说祝家家主的族弟有一个在大理寺可是正三品的少卿,他姓邓的说抄就抄,人都直接往法场押,看样子这姓邓的要直接杀人啊!”
陈望也有些震惊:“你看清楚了?法场?”
“可不是呢,侄儿刚开始也不信,专门派人打探的,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了,就是说不准多会儿来这一刀,听说马家那位想吃口断头饭做个饱死鬼都不让。”
“我陈家这是躲过一劫啊!”
陈宗田拍着胸脯又是后怕又是狂喜的同时萧如贵却是急得团团转。
倒也不是因为兵力窘迫,反正一直相差悬殊,而是刚刚送上来的青壮根本挡不住靖人,带上来四五百号人不到半个时辰没了一多半,剩下的不得不带下去休整。
还好自己派出去的老兵在关键时刻回来了两个队二百来号子,百战老卒一上场就死死的顶了上去,靠着不要命的打法硬生生的把几处靖人占据的地方躲了回来了,使得士气一时间有所恢复。
可是作用也仅限于此了。
萧如贵迫切的需要不要命的老兵,只要能把靖人赶下城墙去那就还能把今天坚持下来。
靖人实在太多了,南门是靖人的主攻方向,因此压力极大,不说靖人正面投入攻城的便有两三万人,后面排队的都看不到边。
而郑军这边老兵在第一天大量伤亡后就显得尤其吃力,没有了中间骨干力量郑军士兵几乎就是用血用人命来练兵。
城上空间又有限,虽说靖人需要靠梯子爬上来,可是郑军也放不了多少人,局部的优势有但是在源源不断的敌人面前很吃力。
萧如贵抽空了解了一下,今日调上来的民夫青壮光南城墙就有两千多人了,可是剩下的一半都不到,而且守城器械开始短缺,有人甚至抬起尸体朝着城下砸去。
连风吹过来的时候都感觉是吹过一阵血雾。
“将军,我们回来了!”
萧如贵朝城后方看去,只见旅率李翼带着几百人有的骑马有的骑驴后边还跟着一些大脚丫子飞奔的。
“快,带你的人上城!”
“标下领命!”
“兄弟们,都跟老子上城,杀鬼子啊!”
城外的明寺中直小虎躯一震,难道靖人还有生力军?
手中的苍蝇拍有点哆嗦了,自己的老本可基本都在城头上了,这要是丢光了可怎么办?明寺中直想说我在线等,急!!!
然后靖军本阵里,小野早竹自信满满的把手中的大号苍蝇拍挥了下去指向前边的青城县。
“今夜破城不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