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难道是来投奔我大燕的?
快快快!快请进来!
不,本将军要亲自为先生牵马!”
坐在大殿内的崔乾佑正在头疼呢,忽然收到了属下汇报的一则消息。
说是一个醉酒书生拿着燕国皇帝御赐之物闯了进来,而那名书生,名叫李泌。
听见这个名字,崔乾佑顿时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了,当即决定要亲自为其牵马,啊不,牵驴。
数月之前,大燕开国皇帝皇帝安禄山于洛阳建国,国号为燕,承以燕代唐之势,广邀天下豪杰,而这李泌便是头号目标,自家皇帝甚至放出话来,若是李泌愿意出山,则双手奉上宰相之位,可见对其的重视。
没想到今日却以这样的方式,来到了自己身边,崔乾佑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即使已经陷入重重包围,即使身边只有三百亲卫,但崔乾佑依旧激动。
毕竟连这位幼时被称为“神童”的李泌都在此时出山了,这不正表明了天命在燕吗?
长安城如今固然陷入了激战的状态,唐军和自家燕君打的正欢,自己这边只能调动三百亲卫,那位建宁王,也不见得能有多少多余兵力,想把自己困死在这大明宫,他还太嫩了点。
更何况,自己手上还有几十个李家宗室子弟当人质,他建宁王敢动手吗?
所以,经过了初期慌乱的崔乾佑在想通一切后,便迅速的冷静了下来,而此刻李泌的出现,更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整理了一番自己身上的甲胄,匆匆离开大殿,刚一出门,便看到骑着毛驴的李泌摇摇晃晃的朝着自己走来,一边晃晃悠悠的前进,一边还继续的往自己嘴里灌着烈酒。
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天纵奇才,但看到这一幕,即便崔乾佑再傻,也能认出来骑在毛驴上的这位是谁。
当即便不再犹豫,跨步上前,牵住了驴子脖间的缰绳。
“大燕平塘将军崔乾佑拜见白衣山人!”
平塘将军这个封号是燕圣武皇帝安禄山亲赐,这个名号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不是什么杂号将军,更不是什么虚名,而是燕国实打实的第一大将。
而今日,这位平塘将军,亲自为李泌牵马,若是大燕真能一统四海,今日过后,这件事再经过史官笔下的润色,必将成就一段佳话!
但此时的李泌显然是喝高了,直接当场打了个饱嗝,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这位身材略显矮小的将军,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敬畏,甚至还带着些许戏谑的感觉。
“嗝~”
“崔乾佑?博陵崔氏?嗯……没听说过。”
听到李泌的话,崔乾佑倒也不生气,而是陪着笑脸侯在一边。
不知道我?嗯,也是,据说这位常年隐居,不知道,似乎也正常。
不过,没关系,我说完你不就知道了。
“本将军曾几何时虽籍籍无名,但如今却接连击溃伪唐数位大将,就连那高仙芝,也败于本将军之手,他日,待我崔乾佑踏平四海……”
就在崔乾佑准备继续在这位常年隐居的李泌身边吹嘘自己的时候,对方却连连摇头,让崔乾佑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你,嗝……”
“本将军乃大燕圣武皇帝……”
“呸!……嗝~”
“本将军麾下数万虎贲,定能颠覆伪唐,再造……”
“呵……嗝~”
崔乾佑的脸已经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作为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他是骄傲的,而骄傲的将军,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即便是皇帝梦寐以求的宰相也不行。
“先生为何如此不给本将军面子!”
“你,不配!”
“唰!”
银亮的弯刀被崔乾佑从腰间抽了出来,但驴背上的李泌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本将军看得起你,称你一声先生!你若再不识相,就算是文曲星转世,本将军今日也必拿你祭旗!”
“你输了!”
“放肆,本将军何曾败过,今日,也不会败!
本以为你这山野村夫是个识相的,今日以崔某一见,不过一顽固之徒,既如此,也无需多言,你且在地下看着,看着本将军是如何将你大唐江山捅穿的!”
“呵呵……”
李泌笑了,笑的很开心,很放肆,笑的连手里的葫芦都丢在了地上。
而崔乾佑则是觉得耳边的笑声无比聒噪,如果不是自家皇帝对此人极为看重,他真想现在就一刀将其给劈了。
“你,没机会了。”
“风,已经聚起来了!”
……
起风了。
怀化坊,这座与皇城东宫只有一墙之隔的住宅区,盛世之时,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所以,这片住宅区也建设的极为华丽宽敞,但也正是这个缘故,所以此处也是唐军与叛军交战最为激烈的地方。
唐军这边,由李富盛亲自带队,以人数优势堪堪稳住阵脚。
而叛军那边,则是纯粹的靠着实力硬生生的抗住了对面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毕竟能留在这一处抢掠的叛军,不管是地位上还是实力上,必然都是最为精锐,也是最难啃的一批。
如果说外围的叛军在被打了一个出其不意而乱了阵脚的话,那么这一批精锐,则是差一点就直接以这一部分的力量直接改变了整个战局。
如果不是高豹和张小敬所率领的两百重骑兵及时的砸了进去,稳住了阵脚,说不得这处的唐军就得原地崩溃。
而这种情况下,一旦一处崩溃,其余各处便会像玻璃一样,一处接一处的崩溃而引发全局崩盘,最终迎接惨败。
毕竟,乌合之众,拼的就是一口气,这口气耗尽了,也就力竭了,长安城那些拿起武器的百姓们虽然填补上了数量上的空缺,但毕竟是民,不是兵,一旦崩溃,这些民便会引起巨大骚乱,从而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毋庸置疑的是,崔乾佑手下的这支精锐,差一丢丢就要成功了,但却被那两百骑兵硬生生的给砸了回去,不过这并没有给予这些叛军精锐们最后一击。
随着那些留下的重骑兵死士数量不断减少,这股叛军的眼中再次燃气了希望。
李富盛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水,他本人更是直接提刀上阵,参与了战斗,但颓势还是丝毫不减。
直到一股微风缓缓袭来,拍在李富盛的脸上,为其带来了片刻的清爽。
“起风了?”
李富盛感受着耳边传来的风声,这股微风中仿佛夹杂着一段熟悉的乐曲旋律,自己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曲子的声音不算大,但却能在耳边回荡。
旋律时而婉转,时而悠扬。
气势时而沉闷,时而高昂。
曲调绵延不绝,似渭水之波涛。
节奏抑扬顿挫,似天地之宽广。
听着听着,李富盛手中的刀忽的就攥紧了,如果说这一刻,他若是听不出来这首曲子是什么的话,那就白当这十几年丘八了。
“秦王破阵乐!真的是秦王破阵乐!”
听到这股旋律,一些老卒和长安城的老人们顿时热泪盈眶。
“弟兄们,冲碎这些狗娘养的!”
年轻一些的,听着耳边的乐曲,疲惫的身上,仿佛充满了力量。
“唐军威武!”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喊了这么一句。
虽然,这里的兵卒来自各个部分,他们有自己的节度使,甚至那些节度使还有自己的旗帜,私下里还会唤做“某家军”。
但此时,却没有人去质疑,没有人去争辩,因为,这一刻,还在站着的唐人们,都是唐军!
李富盛一把夺过身边那位执旗使手中的旗帜,满脸狂热的朝着前方叛军的方向指去。
这面玄色的黑龙旗,在微风的吹拂下显得格外的飘逸。
而也正是这面唐旗挥舞起来的那一刻,这些奋战在此地的唐军们,像是有了心灵感应一般,齐声高呼:
“虎!”
“虎!”
“虎!”
李富盛左手拿旗,右手拿刀,一刀砍翻了面前的一位披甲叛军,脸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迹,喉咙里还有些腥甜,但这并不影响他此时的高呼:
“建宁王威武!”
“虎!”
“虎!”
“虎!”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
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一曲唱罢,
风停,
阵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