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叔把今天遇到的这些事情,从头到尾都给我讲了一边,直到我把一切都弄明白,才拎着妆匣离开,临走的时候不晚嘱咐我,“院门插好,睡觉的时候身边放点趁手的家伙!”
我心里一凉,“伍叔,大晚上的是要有啥事不成?”
伍叔看我这副德行,被逗得哈哈大笑,“瞅你那点胆,我说的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是叫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自己住着,防着点进贼,你以为呢……”
说完就笑着一步三摇的走了,我这才松口气,拴上门,进屋又把屋门拴上,想想直接拿着菜刀就回了屋。
躺在床上了无睡意,想着刚才第一次跟着伍叔去点妆的一切。
伍叔说,我说的那句像诗又不是诗,跟顺口溜一样的话,是蔡阿婆借我的口说出来的意思。
那一院子男女老少,加上大小伙子童男子们,就属我阳气最重,被阴魂借着嘴传句话不会闹个大病小灾的,能扛得住。
蔡阿婆是个死了死了,也算是老好人的魂魄。
这要是借别人的嘴说出来,那人不得病也会难受些时候,更会倒霉一段时间,对我就不会,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另外我看到棺材里面收拾利落的蔡阿婆嘴角勾起的那一眼,我直觉自己没有看错,这是真实发生的。
这一幕幕从训诫到威慑,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样子深刻的印在我的脑海里,原来死去的灵魂也和人一般,带着生前的习惯和性格。
这件事叫我一个阴阳行当的新手,第一天上任的点妆匠不得不去深思,好像隐隐约约已经看到了自己脚下以后要走的路。
想着自己问过伍叔,为啥只管整理仪容,顺手把老人可能憋在心中的遗愿处理掉,后面的就不管了?
伍叔很是无奈的摇头,自我嘲讽的说道,“那是因为你伍叔学艺不精,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一个妆字,把亡者遗容收拾妥当,能帮就帮的化解心里的郁结,这也是妆字里面的学问,至于前面的点,你爷爷行,我可没那本事,后面的匠字……”
说到这伍叔嘿嘿一笑,在我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意味伸长的说了一句,“我看你好好研究研究应该没问题,赶紧看书吧,我走了!”
依旧是拿着书翻看,迷迷糊糊的睡着,这一晚上都是白天经历的那些个事情,梦中有爷爷,有张伟,还有伍叔,我甚至还看到了叶旭和今天点妆的蔡阿婆在对我笑,很乱很乱,叫人摸不到头绪。
最后猛的坐起身,原来是老年机的电话在枕头边上一个劲的响,看看时间现在才早上六点十分,这个钟点会是谁给我打电话?
拿起手机我按下接听键,还没等我开口,就听到张伟的声音在那边欢脱的喊道,“三蔓,你起来了没,我在我舅家呢,他叫我告诉你,赶紧收拾一身换洗的衣裳,今天要出远门办事。”
对面没等我说完,就补充了一句,“你快点,我们在这等着你呢!”
电话里面传来挂断的嘟嘟声,这人,说话颠三倒四的,具体什么事也不说清楚,还挺着急。
我利落的穿鞋下床,好在我的行礼还都丢在另外一屋,并没有收拾。
随便拽出一条发白的牛仔裤和T恤套在身上,外面加了件夹克,这是我为数不多,但是比较喜欢的穿搭方式,同学曾经笑过我,说这样加上我一头利落的短发,从后面看就是个奶香的小正太,一点不像女孩子。
没办法,我从小就没有被当成女孩子养过,加上脾气也和女孩不沾边,别人玩娃娃的时候,我都是和张伟在爬树抓鸟,下河抓鱼。
别人穿裙子的时候,我就是像现在这样穿的和个小子一样,顶着头齐耳短发满村子乱跑骑马打仗。
一股脑把袋子里的其他东西都倒在炕上,塞进去另外一身衣裳,想了下,还是把爷爷留下的那本书用塑料袋裹上,也放进了包里,背上就锁门出去,奔着伍叔家方向而去。
现在小爷也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背上背包,能潇洒的说走就走,完成孤单的远行那种人。
半路上经过村里唯一的一家包子铺,我买了十几个大包子,嘴里叼着一个啃,走进了伍叔家的大门。
才进门,张伟就发现了我,“哟,你够快的啊,刚才我还和我舅说听你声音还没起呢,这早点都带来了,来来来,我帮你尝尝。”
我本身也带着他们的早点,伍叔老光棍一个,张伟这么早就蹦跶过来,他们应该都没吃东西呢,巴掌大的肉包子,十来个足够我们仨吃的。
我吃了三个,喝了一杯水就已经撑得慌了,张伟这货一口气吃了四个,还想伸手,叫我一巴掌拍开,“小心撑死,伍叔呢,咋这半天没见着?”
原本我以为伍叔是在屋里收拾东西,可这半天也应该完事了,张伟收回爪子,也灌了一瓢凉水才傻呵呵的说道,“我舅?叫我给你打电话之后就出去了,叫咱等着!”
“你也去?”
不知道今天伍叔叫来是要干嘛,还得带着行李,但这张伟跟着?难道不是去干活,而是出去串门啥的?
“那是自然,知道么,昨个我听我妈说,大舅今天要进城,我五点就起来了,刚才好悬没给我舅跪下,他才同意带着我,真是不容易啊!”
这家伙比我大几岁,都快二十了,自从不上学之后,就天天这么闲逛,仗着家里底子厚,真是不知道人间疾苦,一心都是吃喝玩乐,我都替他发愁,就这德行,难道以后也和伍叔一样,打光棍不成?
“我闻见包子味了,三蔓,是不是你来了?”伍叔声如洪钟,进门把手上东西一丢,奔着包子就去了,剩下的五个几乎没停口,就光洁溜溜,光剩下个兜。
某种程度上,这舅甥俩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三代不离老娘门,古人诚不欺我。
伍叔打着饱嗝,朝他丢下的东西一指,“这个是给你的,防身用,试试趁不趁手!”
被甩在灶台上的是一根比手腕细些的木棍,大概有三指粗,上面能看出手柄的位置,还有棍身上凹进去,被填上红底金漆的繁复花纹,别说看上去很有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