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你怎么了!娘!”
白玉京抓着自己母亲的胳膊,无法理解现在发生的一切。
娘亲的半边身体已被灼烧,脸上更是出现了血污和灰烬交织在一起的创伤,可她非但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眼神还闪着绿色的光芒,如同一个木头人般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娘!”
白玉京用尽了全力摇动她的双臂,可她仍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尸奴?
他不敢想,却又不得不去想。
这就是那王孙福说的尸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玉京当即拿出了绳索,将母亲的身躯绑在庭院里的粗树干上,可就在这时,母亲一口咬下,鲜血顿时从白玉京的手臂之中喷洒而出。
他猛地抽离胳膊,一块肉已经被吃了下去……
吃了下去……
他明白,母亲已经丧失了理智,早已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否则就算是她死,也不可能啃自己一口!
白玉京躲避着母亲撕咬,将她束缚紧加固之后,才给自己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有些头晕……
白玉京强行镇定住心神,三两下便跃上房顶,此时定睛一看,这才看到,东南面村落里,正有一团高高升起的光圈。
那是什么?
白玉京不解,四处再看,发现村子中心的那颗古树旁边,竟有一团血红的光芒。
“啊!”
呼得一声叫喊从脚下发出,白玉京下意识躲开,一只张牙舞爪,操着血盆大口,牛头马身的妖物忽然出现!
白玉京恍然之间脚下一滑,硬生生摔倒在地,可那妖物根本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从房梁之上一跃而下,追着就跑了过来。
獠牙大开,这一口钢牙下去,就算白玉京有钢筋铁骨,都要变成粉末!
他立刻抽出刮草药的匕首,俯身向前,宛如一头捕猎的狼。
在悬空山下采药,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
他可是想要成为剑仙,就算不会道法,平日里保命的搏杀也学了不少。
白玉京十二岁上山,十五岁便可和一些猛兽搏杀,十八岁那年更是打伤过一只树妖。
那一次他记忆犹新,自己负伤下山回家时,母亲就只说了一句话。
“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千万不要怕,一旦怕了,就已输了一半。”
白玉京本就胆大,再加之经验无数,自然很快稳定心神,就在牛妖扑来的瞬间,整个人向侧边一闪,匕首刺向对方侧身。
可是……
匕首断了。
那牛妖的身体竟然完好无损!
白玉京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既然打不过,那就只剩跑了。
他当即一把抓住身边的腊八蒜架子,三两下跃至高处,牛妖虽然身强力壮,可是似乎灵智不佳,并不会借助旁边的助力,只会猛地跃起,白玉京当即一脚踢出三四片瓦片,便将他拦了下去。
这里既然有妖怪,他就担心母亲被妖怪所食,当然不能走的太远。
正当焦灼之际,忽然一道黑影猛然从屋外闯了进来,照着那牛妖一口咬了下去!
鲜血顿时四溅。
白玉京怔住了,这道黑影他认识,正是自己的邻居,魏叔叔。
魏叔叔此时双目已是碧绿色,宛如一头饥饿的猛兽,一口口将那牛妖咬碎!
他的牙,才是钢牙!
“魏爷爷?这是什么招式?”白玉京颤声地问道。
那魏爷爷一边啃食着牛妖,一边发出呜咽的声音,直到牛妖已经彻底死了之后,他也没有搭理白玉京,转身跑出了房间,似乎要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是怎么了?
他猛然想起王孙福说过的话,悬空山要将村里的百姓炼制成尸奴……然后猎杀妖兽,从而获得开脉所需的妖丹?
看来王孙福没有夸大其词,这些都是真的。
白玉京攥起了拳,目光转向了村中心的燃烧着火光的位置……
那团血红色的光芒,包裹着一个少年,一个面色苍白,近乎垂死的少年。
他的头发比雪还要白,脸也比雪还要白,无神的目光望着面前的一切,他似乎明白自己的处境,也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那双眼里夹杂着不甘和痛苦。
就在这时,一双手透过血红色的光芒,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你!”少年一愣,看向一旁突然出现的人,呆呆地望着他,“你……你是谁?”
“我叫白玉京,是这个村子的村民。”白玉京凝视着他的脸,“你病了?”
“我……我没病。”少年下意识的收回手,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白玉京。
四周已经乱作一团,周边突然暴起的诸多妖怪,都在扑向这个少年,而村里被奴役成尸奴的百姓们,和妖怪展开了殊死搏斗。
白玉京急切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少年害怕地将头埋在了双腿之间,啜泣道:“我不知道……你是人,你不要和我说话,我不和你说话,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
白玉京当下有些迷惑,看到少年头上长出像是鹿茸般的小犄角,就已经断定了他是妖物,可……为什么入侵九华村的妖,竟然这么胆小呢?
难道真的不是妖入侵九华村?
白玉京吞了吞口水,猛然他感觉到身后传来了阵阵热浪。
一股强大的气息直接将他摔了出去。
白玉京倒在墙上,脊背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强忍着翻涌的气血,转头去看那个偷袭自己的人,发现……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年纪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和少年一样,有一头洁白的发丝。
她穿着一身飘摇的白衣,手中持一把银色的宝剑,凝视着树下的孩子,她那双明媚的眸子里,却在这一刻落下了泪滴,“崖儿……”
“娘!”少年抬起头,叫喊着,伸出手触碰到红色光芒的刹那,却被猛地摊开,整个人吐了一口鲜血,泼洒在了红光之上,随后那些血迹似乎被吸收了去,缓缓消散。
女人转身,愤怒地喝道:“玉虚子!我已经来了,你为何还不现身!”
“哈哈哈哈……”一个声音从远到近,最后落在了女人的面前,是一个穿着悬空山道袍的老人,他抖了抖手边的拂尘,笑道:“涂山飞,你竟真的敢来。”
“放了他。”涂山飞一身洒脱飘然,持剑直指来人,英气道:“想不到你悬空山自诩仙道门阀,竟然做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白玉京暗自收声,倒在一旁不敢乱动,生怕这二人的交谈若被别人听到,当即杀人灭口,于是掩住口鼻,爬到在地,只留一个眼睛暗自观看。
只是这番看下来,他竟一时之间分不出,到底谁是仙人,谁是妖怪,幸好听到这句话,才明白老人便是悬空山的掌教玉虚子,当下心中舒坦了了起来,心道:“悬空山福泽天下庇护山村,周遭十几个村落都在其保护下得以免于妖怪的侵扰,看来就算林曦月敢私下倒卖妖丹,这名门正派的师祖亲至,一定会让百姓恢复原样的,看来这下不必担心了。”
想到这里,他便打算趁着周遭大乱,找一处暗自脱身的机会,不让二人发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玉虚子摆动拂尘轻声道:“我悬空山是不是仙,大家自有定论,而你涂山飞是不是妖,方圆百里之内,也尽人皆知。”
涂山飞冷笑道:“你挑拨人心,诛杀我等也就算了,何必又赶紧杀绝?我等涂山一脉从不食人精血,也从不滥杀无辜,这些年在周边四村大肆屠杀百姓的人,一直都是你悬空山!你等修炼的妖法,可是比我们邪得很!你想要吞噬我儿子体内的玄妖脉?妄想!”
白玉京呆住了,吃惊地看向二人。
这女妖……在说什么?
玉虚子仍旧慢条斯理,脸上丝毫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反而继续道:“今我已入八品仙道,与你已无差别,再加上这戮妖大阵加持,你已必死无疑。妖子身上的玄妖之脉,与你已无干系,当年你遁逃涂山时就该明白,这便是尔等的结局。”
涂山飞干笑道:“你不惜这全村上下百条人命,就为你自己的修道之业,就算你渡入八品又如何?你真的以为你能过手下的这把落英剑!”
玉虚子漫不经心道:“不妨一试。”
他双手一摆,拂尘凭空而起,顿时村内嘶吼声爆起,紧接着四通八达的道路便汇聚了众多的尸奴,咆哮着、嘶吼着从角落里冲了出来。
白玉京已感觉全身都已凝固,万万没有想到这般景象……娘!
他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娘!
她是如何挣脱束缚的?她……
白玉京心如刀搅。
尸奴如潮水涌来,直奔涂山飞。
而涂山飞身法飘逸,似乎并没有将这些尸奴放在眼里,随手三剑竟直接将那些尸奴连头挑飞。
被挑飞断喉的尸奴当即倒在地上,泛着绿光的眼神悄然失色,竟是直接死了!
白玉京连忙爬起身来!
娘……已经扑了过去。
娘!
剑光闪烁的那一刹那,白玉京竟是大脑一片空白,脚下不自觉地狂奔而出,“莫伤我娘!”
玉虚子的嘴角微微上挑,手中已抓握住了一把剑锋。
涂山飞御空而立,单剑直挂而去,却发现白玉京挡在一个尸奴面前,她心中暗暗一惊,“是人?”下意识便收手,可是气道反冲,剑砍向了旁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玉虚子的剑锋如长虹贯日,直奔涂山飞胸膛!
“你……”
涂山飞嘴角流出了鲜血,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已被一剑刺穿!
她立刻回掌拍去,玉虚子万万没有想到,方才收气吃了暗劲,又中了自己一剑的涂山飞,竟然还能拍出一掌,当即松开剑锋双手阻拦。
谁知这一掌势大力沉,即便同为八品仙道,实力还是差别巨大,仅是一掌,便直接轰碎了玉虚子的双臂,更是伤及内府,他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哽咽着捂住胸口。
涂山飞也倒下了。
群妖已至,又与尸奴们撕咬在一起。
白玉京从身后控制住了母亲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她,不敢撒手,眼神却无意望向了涂山飞。
正当此时,玉虚子叫道:“小兄弟,杀了她!我让你入悬空山,做我的大弟子!我将全身的道法都传与你!”
白玉京猛地看向玉虚子,此人虽然身受重伤,可仍然有命活着,一个疑问涌上了心头:“此事不该只有他一人知道,可为何只有他一人进入九华村?按理来说若是暗中有援手,自然已经出手相助,可偏偏为何无一人前来帮忙?”
难不成……
白玉京似乎明白了,于是道:“前辈,是否是你……将这九华村内的村民,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是否是你……想要杀了这妖,炼制妖丹?”
“你……”玉虚子震惊地看着白玉京,“你怎知道!”
白玉京冷冷地看着他,怒火从心底燃起:“是你把我娘变成这样的!”
玉虚子眼见无法诱骗,于是怒道:“是我又如何?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好好好,我平生从不做留遗患之事,既然你敢问,那想必已做好了归西之备!”
说罢,他仅是手腕一转,拂尘飞也似的一丢,立刻系住了白玉京的脖颈,转瞬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一把扣入了白玉京的胸口,“借你命一用!”
一股徒然出现的力量,从白玉京的身体深处开始搅动,瞬间几乎要将他吸干!
强大的力量让白玉京无法动弹,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直接扑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了玉虚子的肩头!
“娘!”
白玉京霎时泪流满面。
“混账!”
玉虚子单手一转,另一只手抓住了尸奴的头,“竟敢违逆仙尊之法!小小虫儿敢破尸奴印,我让你万劫不复!”
白玉京看到了自己的娘亲。
她的一只眼睛里已没有了绿色的光芒,而是平日里那温柔、怜爱的目光。
这一刻,一切仿佛静了下来。
她的身躯完全碎裂,从眉心到胳膊,从胸口到衣衫。
飘摇在漫天的飞雪之中,白色和红色交织在夜幕下。
白玉京呆住了,全身的血液似已凝固。
他的眼睛,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多出了两个绿色的瞳孔。
“杀……杀……杀了你……”
白玉京的头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向下弯曲,一口咬住了玉虚子的胳膊。
玉虚子吃痛松手的刹那。
白玉京扑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