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剩下来的有七份悬赏令。
七个人,都是雍州行省境内的太平道成员。
级别不高,都是最低级的暗子,虽然有过几次动手的记录,但描述的极其简略,无法作为依据判断其真正的成分。
而之所以他们能被许崇筛选出来,是因为这七个人所盘踞的县城附近,都曾出现过群体死亡案件,且至今未能查明凶手。
这可是超自然世界。
官府找不到凶手的情况只有两种。
一种是太平道干的,一种是官府自己干的。
这是很简单的逻辑,许崇也是筛选到一半儿的时候,才突然想通这点,然后只花了三天就完成了剩下的筛选。
“不过,暂时也不能这么武断,得实地调查过才行。”
许崇打定主意,拿起悬赏令出门。
没过多久,就在县学里找到了王鹤之。
“出远门?”
王鹤之有些愕然,“没听说过你家还有什么亲眷啊。”
“不是省亲。”
许崇摇了摇头,将悬赏令递给王鹤之。
这上面的七个反贼,最近的一個都在百里外的县城,最远的在雍州行省的另一头,快有千里了。
运气不好怕是要花去月余功夫,而这么长时间衙门无人主事的话,会出大乱子。
“这……”
王鹤之只粗略一扫,就明白许崇想要干什么了,“你现在什么境界了?”
“开窍六重。”
许崇放出一个夸张但不离谱的境界。
“……”
王鹤之手上一抖,揪断了两根白须,好半晌过去才开口:“你考虑好了吗?开窍六重而已,并不稳妥。这七名反贼,很有可能全都高于开窍六重。”
“不怕,我找出他们还要时间呢。”
许崇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兴许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七重八重甚至九重了呢。”
“……”
王鹤之郁闷的看了许崇一眼,将悬赏令递了回去,“行吧,我安排一下学里的事再过去,路引什么的,大印就在县衙,你自己盖就是。”
“学生谢过夫子。”
许崇拱手行礼。
然而,就在二人刚刚商定,许崇准备返回县衙之时,赵六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
赵六神色焦急,“您快去看看吧……”
“读书清净之地,不得大声喧哗。”
许崇皱了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了?”
“我刚刚在县学外等着,看到一群骑着马的人往县衙去了,有四十多骑。”
赵六吞了吞唾沫,眼神有些惊恐,“是…是血衣卫!”
那种血色袍服,别说他这个衙役了,县城所有居民都记忆犹新。
“终于来了么……”
许崇面色一肃。
事实上,他心里一直都在惦记着洞天残片事件。
虽然水鬼帮忙料理了手尾,且很笃定的说朝廷和太平道暂时不会再关注沧泷,可这毕竟只是水鬼的一面之词。
而且暂时不关注沧泷,不代表一直不关注了。
实在揪不出卫无邪的情况下,肯定还是从消失的地方开始查最合理。
现在看来,后续的影响已经来了。
想了想,许崇开口问道:“看清楚领头的人了么?他的血袍是什么纹饰?”
“太快了看不清。”
赵六回答,“但领头那人我有印象,只是叫不出来名字。”
“有印象?”
许崇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他本想问领头人的级别,没想到赵六居然见过!
要知道,赵六只见过傅元龙和那一百手下,而傅元龙已经死了,所以领头的人绝对是那一百名血衣卫之一。
四五十人的队伍,应该是总旗了。
所以……这些人并不是为了卫无邪来的?
“夫子,学生先回县衙了。”
许崇将悬赏令塞进怀***手告辞。
谁料王鹤之正了正衣冠,迈出一步:“一起吧,老夫毕竟是沧泷县的县令。”
“这…也好。”
许崇也没怎么犹豫,当先往外走去。
反正来人是傅元龙的手下,最高境界不过通脉二重。
就算心怀恶意而来,也无所叼谓。
因为‘卫无邪’会出手。
很快。
几人先后出了县学,往县衙走去。
走着走着,许崇发现了不对劲。
街上的人,比以往更多。
而且越来越多。
人们放下手上的活计,放下哭闹的孩子,放下吃到一半儿的饭菜,从家里,从酒肆,从各个巷口胡同走出来。
就那么站在主道两边,面对着县衙的方向,静静的看着。
许崇起初并没有在意。
虽然自干尸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生活恢复到了曾经那么安宁和平淡,但那种心情,很明显并不是这么快就能被遗忘掉的。
乡亲们不安很正常。
直到主道上静静站立的人越来越多,迅速突破一百、一千,甚至以更快的速度直奔万数。
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回去吧。”
许崇转过身,对着众人摆了摆手,“相信我,沧泷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了。”
众人沉默片刻,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而后从者无算。
“我信许大人。”
“我也信!”
“走了走了,该干嘛干嘛去。”
“……”
百姓们很快被安抚下来,一个接一个的回到原处。
许崇送了口气,对王鹤之点点头,继续往县衙而去。
他不怕血衣卫,但他怕血衣卫被激怒,对普通百姓出手。
到时候他怎么办?
击杀那数十血衣卫,全力爆发之下,他自信能做到。
可之后呢?
连这些目睹的百姓也都杀了吗?
然而,许崇不知道的是,在距离他不远的巷口,一位老者一巴掌拍在了自家儿子头上。
“让你回去你就真打算这么回去了?”
“???”
被打的汉子一脸懵逼,“刚刚还是伱最先开口说相信许大人的……”
“蠢货!跟其他人一样蠢!”
老者一把抄起拐杖,狠狠抽了儿子一棍。
汉子龇牙咧嘴的搓着被打到的位置,眼神依旧茫然。
“哼,老子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就够本,上次没死,这次死就死了。”
老者眯起眼睛,看向县衙的方向,“可怕就怕这些红皮狗不是来找咱的,而是来找许大人的。”
“他们敢?!”
像是被触到了逆鳞,汉子猛地瞪圆了眼,一股凶戾之气透体而出。
“讲屁话没有用。”
老者一顿木拐,“要是人人都坐在家里指望着许大人救命,那等许大人有危险的时候,又该指望谁?”
“去,让你老婆孩子躲好,把你阿弟阿叔他们都喊上,镰刀锄头什么,能带的都带上。”
“咱们家人不多,但至少能溅他们一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