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九堂便急匆匆的跑到内阁,不用说也知道辉州有详细军报到了。
没多久秦康徐南陈宗向三大辅臣带着李九堂和户部尚书梅印一起朝着养心殿跑。
最近几年养心殿是曹举待着时间最久的,处理日常事务与辅臣各部尚书也多在养心殿议事。
秦康等人赶到的时候曹举正在考教赵王,兵事,所挂的舆图扫一眼就知道是辉州的。
辅臣们略一思索便明了很多。陈忠接过军报,很厚。
经过这么些年曹举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对他来说最坏的结局都挺过来了,最惨的时候大郑丢了将近五个州,丢的他自己都懵逼,军中朝堂既要应对四方兵戈又要肃省清查,当真是步履维艰。
拿过来先看看开头,提笔是辉州卫都指挥使和辉州刺史联名。
在郑国军政是分离的,如果一州军政首脑联名上书那必然是大事,
曹举预感不妙暗暗做好准备顺着看了下去。
但是很快曹举知道自己肤浅了,本以为自己大风大浪,大喜大悲的什么没见过,特别是这些年好消息不怎么多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不是这里打起来了就是那里官逼,民反,在不就是走水打火地动干旱洪涝的,一个军报,还是辉州过来的,能差成什么样子?
肤浅了,曹举的眉毛皱的紧紧的,内心的怒火传到手上,军报都被指盖压裂。
嘭!
曹举气的一脚踹翻了案几,又将手中的军报狠狠的砸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个动作在所有来人的心里预期之内,李九堂第一个收到军报气的摔了两个杯子,随后立马往内阁跑,呼哧呼哧的,秦康第二个,首辅比较豪横砸了一个椅子,徐南和陈宗向不比李九堂和秦康但嘴里骂骂咧咧全然不顾平日的修养,曹举只是踹了个椅子而已。
“当真该杀!该杀!”曹举的眼睛瞪的通红,咆哮着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能有的中气。
殿内外的宫人吓得跪满一地恨不得气儿都不出,要知道曹举最近些年很讲究养气功夫,可是这两天就激动了两次,一次是大捷大家高兴高兴不怕,但是这次却真的是雷霆之怒。
“李九堂!”气急之下的曹举开始直呼其名。
“兵部的消息呢?六个县两百多万人,总不可能一个逃出来的都没有吧,嗯?”还带着重重的鼻音。
李九堂硬着头皮沉声说道:“回陛下,眼下可证实靖国确实出动了大军百万以上,而且靖和现在已经一统两靖又威服韩济这三国又派出数十万人马,这近两百万人几乎快赶上了六县人口,整个临海郡都被封了,六县守军全军覆没,百姓更是无一踪影!”
“混账,这么大的事锦衣卫居然事先没有任何奏报,高业永呢?传他,让他滚来见朕。”
陈忠连忙打发小黄门去叫,顺便递上一碗参茶,一脸急色。
秦康趁这个间隙掏出昨日内阁及兵户两部连夜制定的预案呈了上来。
曹举接过直接看最后统计,看的很仔细。
“最后总计三十万披甲战兵八十六万民夫?”
听到曹举发问秦康站出来说道:“回陛下原本我等合计有三十万精锐作战再征发八十六万民夫负责后勤转运便足够,但今日军报所言实在令人发指,因此臣等以为必须以雷霆之势灭此宵小,否则天威不存。故而除已定的龙骧两卫十万战兵东北行营五万战兵以及七卫十五万战兵外还需再调龙骧一卫,东南行营五万北上。同时各地征募兵丁接管各州防御,各州卫留一营老兵充实新军军官,余者皆调往辉州,另西北西南两行营处以守稳为主,西南行营抽调精锐十万增援,必要时调集部分西北精锐,五军全部调往辉州,务求半年内灭此禽兽之师。”
曹举虽然依旧很愤怒但是最起码理智还在,问道:“西南行营不过十五万人马,一下子抽调十万会不会对西南有影响?西北张攀那里本就处于弱势,再抽调兵马如何保证西北安全?”
秦康显然早有准备回道:“西南多山关隘口,以西南行营五万兵马为主辅以蜀州宜州两卫六万人马即便有战坚守半年不成问题。至于西北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还可传令况且八兵府紧急招募兵丁良家子,特殊时期可放宽要求,我大郑属民四万万众即便百里挑一亦可得四百万何惧哉。”
曹举微微点头却又还是叮嘱道:“秦卿家所虑周全可行,然眼下正是农忙时节切记不可过剩,对于所征发之义民一定要妥善安置,银钱使足不可寒了百姓的心。”
“陛下爱民如子臣等汗颜,定不敢有所懈怠。”
“还有,朕知道不规矩的人总是有而且不少,但是辉州之战事关重大,即便敌军战力再弱也有百万众,若谁敢在此关头发国难财做不齿之事别怪朕没提前说清楚:九族具诛!”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来自帝王的威严,一言可决万家生死,即便是秦康都感觉脖子上突然凉不嗖嗖的。
一直到出了养心殿秦康都心有余悸,一回头刚好赵王从里面走了出了来。
“殿下。”秦康先行见礼道。
曹柯急忙回道:“大相公。皇爷爷口谕着小王内阁听候,还望大相公多多指教。”
“不敢,赵王少年英才若能来政事堂当再好不过。”
面对这个执掌朝堂十几年的首辅即便是太子曹胤当面都不敢夸大,秦康本人在郑国朝堂说一句话的分量极重,任谁都不得不重视,曹举让曹柯内阁听候其用意不言而喻。
“柯见识浅薄劳烦大相公费心了。”
“赵王请。”
“大相公请。”
二人相行间一人疯了一样狂奔而来,身上的锦服都没穿好,一只手捂着帽子,一手按着腰间的直刀。
一直在殿外等候的张西阳一看上前便要阻拦,他现在已经成了赵王曹柯的贴身护卫,曹柯眼急按住了张西阳要抽刀的手说道:“来人必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高业永高大人,整个皇宫大内能配刀能不顾礼仪如此急奔紫袍没有几个。”
张西阳抱拳称是,待来人跑进一看是秦康和曹柯又立马急匆匆的停下见礼,边说道:“赵王殿下,大相公,下官今日属不得便,礼数不周多有得罪,若有来日必登门致歉。”
说完也顾不得有没有回话,急奔到养心殿门口,扑通一声便跪在门口。
就那么直挺挺的跪着,张西阳跟在曹柯身后向前走,按照规矩他是不能左顾右盼往回看的,但是即便后脑勺也感觉到了那种感觉。
临海郡顾名思义面朝大海,下设六县,从东往西分别是霍阳县、东望县、柳邑、武清县、北泽县、霍阴县,郡治在北泽县。是郑国属县最少的一个郡也是人口最少的一个郡,但是地方却一点不小,而且境内多山川河流,郑国最有名的山顶湖就在临海郡北泽县内,同时在霍阳县还有郑国最大的盐场。
张西阳跟着曹柯进了政事堂一眼便看到了正中央巨大的沙盘和舆图,沙盘上六个县的地方都插上了密集的靖字小三角旗,反观红色的郑字旗却显得又少又稀,零散的分布在临海郡四周形成一个很薄的包围圈。
政事堂内文吏抱着卷宗进进出出,兵部和户部的官员正吵得不可开交,双方唾沫星子乱飞努力的克制却有希望喷到对方脸上。
不知是谁先看见进来的秦康等人大喊道:“秦阁老回来了!”
“参见赵王殿下,见过秦阁老。”
曹柯和气的说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
秦康也站出来说道:“把最新的消息送来,继续,半个时辰后本阁要一个定案。”
说完便和曹柯进了内堂而张西阳则跨刀守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些平日里谦谦君子的斯文人此刻比军中的糙汉子还粗鲁。
一个红袍官员看样子是兵部的就在那里大吼道:“汝言穿进扰敌,现敌以百万之众屯于六县之地,内中布防我等分毫不晓,而百姓不死者即为军粮,何人可为内应,如此情况穿插击敌所派军士几何?多为多少人?少为多少人?六县境内山川河流密布,何以快速转进?若无接应突进之策岂非送死之举?”
另一个红袍官员直接喷回来:“简直愚不可及,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此便为奇兵,相机行事必有奇效。”
最开始喊的红袍官员显得更加愤怒了:“卢中直汝这是纸上谈兵,六县方圆几何?每县敌兵屯兵数以十万计,你让谁去穿插转进?”
被唤作卢中直的官员轻蔑的一笑:“莽夫,你王福就是莽夫之见。整个临海郡库粮加起来都不超万石,上百万人每天吃什么喝什么?就算敌军从海外调粮可是来回近五千里海路,再者这需要多少条船?”
王福听了一时语塞。
卢中直趁热打铁追道:“粮草不挤不退便进,如此一来敌军必然四面出击攻我舟山、宁崇、阜通三郡,敌动则有隙,本官就不信一个小小的靖国出动百万大军全是精锐,总有民夫辅兵吧,乱一点则可动一面,动一面则有全局之望。”
卢中直的声音显得那么铿锵有力:“再者也非现在奇兵出击,调兵令今日才发出,最近的龙骧卫再快也得明日出发,一日行军四十里偶尔急行军六十里到了辉州最快都是一个月以后了。就算是辉州卫集结兵力也得数日这期间自然以稳守为主。况且敌兵远渡而来不可能只为了一个临海郡,若我大军齐聚之前敌兵动那整个辉州卫都可以就地转为奇兵拖住敌军。”
张西阳听着本来觉得不过夸夸其谈,又一听貌似很有道理,到最后听到整个辉州卫的时候又觉得终归是浅薄了。
兵部吵着哪里出兵,出兵之后各部进击的方案,随后又合力跟户部吵着哪里要多少银子,户部的官员本来在梅印的频繁叮嘱下准备尽可能的好好配合,但是兵部的官员一看立马来了精神,众人叽哩哇啦一顿算,在户部左侍郎钱清皱的比山还高的眉毛下得出结论仅仅前期两个月之内便需要钱三百万贯银二百万两。
钱清内心万马开始奔腾,有点刹不住车。这帮犊子逮着奶就是吸,边吸还边哔哔,你说气不气。
而且今年夏税最早也得六月初才能入库,现在财神爷家里也没有多少余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