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等夏玥有空再去茶馆听书时,那个有关十皇子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她坐在上次的角落,听着另一个精彩的故事,却只觉得怅然若失。
她耐着性子等今天的故事讲完,茶馆里的听客陆续离开后,才快步走到老先生身边。
老先生半眯着眼,慢条斯理地饮茶,对夏玥的到来好像浑然不觉。夏玥只能自顾自地说明来意,“您好,打扰了,我想问一下之前十皇子故事的结局。”
老先生依旧置若罔闻,任夏玥杵在旁边,还是一个服务员好心地提醒道,“每个故事先生只讲一遍,这是茶馆不成文的规定。姑娘你没听完故事,说明是缘分不够,既然没这个缘分,又何必强求呢。”
“我想知道结局。”夏玥的声音冷了下来。缘分一词好似戳中了她的某个痛处,激得她态度强硬起来。
“知道结局又能怎样,再多的情仇爱恨,都已掩盖于尘土。纵然曾经肝肠寸断,现在也只是个供人消遣的故事。”老先生毫无征兆地开口道。
夏玥僵直在原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等心脏的胀痛感慢慢平息后,她才缓缓转身离开。
快走出茶馆时,一个中年妇女叫住她,“姑娘,十皇子的故事我听过,可以告诉你结局。”
夏玥不喜与陌生人打交道,但故事的吸引力让她暂时放下芥蒂,顺从地坐到了女人旁边洗耳恭听。
“简单说来,就是一个爱情故事因为权力欲望染上了血腥。雪月阁阁主是一位妙龄少女,在一次入宫行刺的任务中,被禁军重伤后躲入偏殿,意外结识了十皇子。后来两人成为了朋友,但实际上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孩动了芳心,自愿压上整个雪月阁助十皇子登基。结局是十皇子如愿登上了九五之位,女孩却烟消玉殒,连个名分都没有,真是不值得。”
夏玥眉头紧蹙,并没有因为听完故事而舒口气,反倒是心里更加沉闷发堵。
“值得的……是值得的。”她不禁喃喃道,中年妇女听了“噗呲”一笑,“你怎么知道值得,你又不是故事里的女主角。要我说,雪月阁的阁主就是个恋爱脑,被渣男骗得倾家荡产,还把命给搭进去了。”
“胡说八道。”夏玥断然斥道,却又难以言明反驳的理由,只能朝妇人道了一句“抱歉”,维持住基本的礼仪后,冷着脸离去。
原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先生,密切留意了全程,目光中带上了探寻的意味。
“这小姑娘……”
熊雨琦在学校操场上散步,远远地就看见了晋卓川。那头金发实在太过醒目,同时注意到他的还有另外几个女生。
她们涌上前去要联系方式,而被围住的晋卓川略显局促,熊雨琦犹豫了一下,还是犯了爱管闲事的毛病,走上前帮晋卓川解围。
女生们被扰了兴致,怏怏散去。晋卓川眼底划过狡黠的笑意,但转瞬即逝,他很快遮掩妥当,无比自然地朝熊雨琦打招呼,“好巧,又见面了。”
“上次遇见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一下,我叫晋卓川。”
熊雨琦摸了摸鼻尖,默默腹诽这人怎么比自己还自来熟,面上仍是露出和煦的笑容,“大一在读,熊雨琦。”
尚未来得及反应,晋卓川已经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很高兴认识你。”
他只轻轻抓握了她的手指,触碰稍纵即逝,恰到好处的肢体接触,并不显得过分逾矩,却让熊雨琦愣在原地。
指尖似乎还留有余温,她佯装若无其事,泛红的耳尖却暴露了她的慌乱。
晋卓川将这细微的变化都尽收眼底,暗自发笑。
看来游戏会比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魔界
“主要目的在于拖延时间,我们不需要跟军队硬碰硬,皇城内没有魔主坐镇,魔将这次的平乱行动不会持续太久……”
“大人,帐外有人求见。”
鎏钬一哽,因为被打断思路而略起了几分火气,一旁的奥德倒是乐得清静,对于战术谋略,他向来是不上心的,全权交给鎏钬处理。
前来禀报的男子察觉到了鎏钬的不悦,连忙为自己辩解,“我并非有意打扰,实在是来者身份特殊,不好善作安排,只能先行禀告……”帐帘再度被掀开,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走入营帐,带起一阵劲风,酷似马匹的魔兽紧随其后。
鎏钬认出了那只魔兽,陡然绷直了脊背。来者缓缓解开斗篷,露出了美艳的脸庞。
“魔将妖魅?”奥德惊呼出声,戒备地拔出自己的佩刀,“这是什么情况?”
“我已经不是魔将了。”妖魅摊开手,两手空空,腰间也不见长鞭,“现在只是普通的流民,特来投靠。”
鎏钬身形微晃了一下,低垂着眼睑,不敢直视妖魅的眼睛。虽然他的初衷是为了她好,但他算计她也是不争的事实。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妹妹。
奥德对标记灰焰等一系列事情毫不知情,因此花了些时间才相信妖魅确实被革职流放,将信将疑地应允了她的投诚。
临近傍晚时,鎏钬扯了个视察的由头,独自前往妖魅的营帐。
因为曾被饲养过一段时间,灰焰对鎏钬的擅入并无异议,嘶鸣几声算作招呼后,便在角落安然呼呼大睡。
“你把它养的很好。”鎏钬尽量自然地挑起话头,然而妖魅只是客套疏离地应了一声,任帐内陷入令人尴尬的静默。
鎏钬心里陡然腾起无力感,果然芸儿是怨他的。可他宁愿承受怒气冲冲的质问,也不愿面对如此的相顾无言。
妖魅不复以前的骄矜乖张,整个人略显颓靡,一头红发也随之黯淡,像一朵逐渐衰败的玫瑰。
她的模样看得鎏钬揪心,索性把话说开,“芸儿,我知道你心有怨怼,但我依然不后悔这么做,因为我不能看着唯一的妹妹在乱世里丧命。”
妖魅轻嗤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在腰间摩挲,这里曾挂着魔主赐予的长鞭,“魔主虽在闭关,可有数位魔将镇守,暴民仍无胜算,你怎知此番不是在害我。”
鎏钬以一种怜惜的眼神注视着她,声音轻缓,说出的话却如有万钧之力,“闭关这套说辞骗骗百姓也就罢了,芸儿,魔主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把事情做得这般决绝,便是料定了那边必败无疑。”
“魔主自身难保,魔将相互猜忌,夺位者有备而来……魔界这次,可能真的要易主了。”
妖魅心中骇然,面上却没流露出太多情绪,“奥德是个空壳首领吧,背后的谋划者另有其人。”鎏钬微微点头,目光锐利了几分,“既来之则安之,妹妹,别再节外生枝,妄想回去通风报信了。乱世将至,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妖魅似被戳中了心思,偏开头不再接话。鎏钬知道她还需要时间接受现实,便默不作声离开了。
归于寂静的营帐,良久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