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离开之后,楚修然一把拽住了白玉京,将他拉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小声质问道:“你跑出来干什么?若是方才那三个人其中任何一个看你不爽,你都会死的!”
白玉京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笑着,“我觉得还是先解决事情比较好,有你在这里求他的时间,用来查案子,说不定还有进一步发现。能用一句话结束的事情,为什么要用一上午的时间来求他呢?”
楚修然当然不愿意求人,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眯着眼睛道,“那可是从四品的官儿,背靠着太子殿下,你不怕他找你后账?”
此时的白玉京忽然想起了童孝云说的那句话。
这个案子只有你能办。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并不了解现如今的朝堂构造,更不会担心和害怕他们滔天的权势?
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这些人的眼睛,要盯着这个案子呢?
白玉京抛出了这个问题。
楚修然皱着眉,“嗯?你的意思,他们不应该盯着这个案子?”
白玉京道:“为了破案能把整个杭州塘沿边的百姓拽出来都打死的人,会在乎已经死了的这些人么?死者之中有身居高位的人?还是说他们的死会带来什么特定的影响?亦或者他们会有什么机会进入到这些高官的圈子么?”
楚修然摇了摇头,断然道:“全部都是普通的百姓。”
白玉京道:“不能这么轻易的下判断。”
楚修然道:“只有两天!”
白玉京道:“我问你,什么原因才能让官家、太子、公主同时关注一个案件?并且希望他快速告破?甚至支开绣衣使,让你去办?”
楚修然呆住了,这是白玉京第二次说起这件事情,第一次他并没有细想,可当白玉京再一次着重强调了官家、太子和公主,并且说出了绣衣使被公主支走的事情后,反观整个局势,确如他所说,问题出现了。
“对啊,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办?为什么一定要支走绣衣使?我办的好处是什么呢?”楚修然凝视着白玉京。
白玉京有很多猜测,但现在不可能全说出来,二人猜来猜去最终的结果也是去继续查案,那还不如直接进入下一步,“三个男孩的身份下落查到了么?”
楚修然道:“县令不帮我,案卷卷宗我找不到,近一年来丢了孩子的人也太多了,我总不能直接把尸体放在大街上,找人来认……”
两个人的面容同时出现了笑容,楚修然道:“我直接找人认领不就好了吗?”
白玉京哈哈一笑,“这样,你去找三个孩子的身份,我去找那些女子的家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共同点”
二人一拍即合,白玉京正要出门时,却被楚修然拦了下来,“你最好还是先去地牢里看一看,顺便帮我送点儿吃喝过去。”
白玉京半张着嘴,“哟,您一个人来给我来了个地牢?里面关着的是谁?”
楚修然解释了一下昨天夜里的事情,并且明白的告诉了白玉京,“我只是看那姑娘可怜,不像是别人派来的杀手,但她想要杀人也是事实,劳烦你去审一下,之后再去那两家问问原委吧。”
白玉京了然。
地牢地牢,顾名思义,地上面的牢房就是地牢。
地牢里常年无人打扫,也常年没有接客,早已处于半荒废的状态,如今突然住进来一个人,倒是让楚修然有些不适应,担心她会冻死,还把自己的棉被分了一床过来。
白玉京提着两坛水和一只烧鸡进来,将牢房门打开,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女子躺在地上,听闻白玉京的脚步声,立马坐起身来,冗长的纱衣并不能遮体御寒,只能勉强裹着棉被躺在这四面漏风的地牢中,卷缩在角落里。
她的脸上有许多淤青,胳膊上和腿上也有不少伤痕,鞋子也不知去了何处,头发上站着许多杂草,泪和血在脸上汇聚,一看便知受了莫大的欺辱。
白玉京将吃喝放在地上,坐在她面前不远不近的地方。
她似乎并不怕白玉京,仰起头来看向他。
白玉京指了指食盒道:“吃点儿喝点儿。”
女子什么都没有说,爬起身来抓住水坛,直接将头伸了进去,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白玉京忽然觉得她是一只伤痕累累的野猫,在猎食失败之后,几近毙命,却又找到了绝处逢生的希望,她喝下的每一口水,吃下的每一口食物的,都要用来活命,也同样用来复仇。
她就这么吃,他也就这么看着,直至水坛里没有水,食盒里没有肉,她才深吸了口气,擦了擦嘴,用极度警惕的眼神,低低的凝视着白玉京。
她确实是一只猫,吃了你的饭,却又不靠近你。
白玉京问道:“吃饱了么?”
她没有回应,吮吸着自己的指头。
不得不说,这样的女子确实不多见,从她的眼神里,白玉京能感觉到世道在她的身上并不公平。
“你为什么要杀步灼华?”
步灼华这三个字,似乎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根线,仅仅听到了这个名字,她便已经泪流满面,仿佛有人将她刚刚结痂的伤疤揭开,还往上面撒了一把辣椒粉。
“你……你是来杀我的么?”并没有因为眼泪而让声音变得软弱,相反她十分用力地攥着拳头,声音的颤抖因为愤怒,亦或是害怕,她几乎用尽全力道:“都说临死之前的最后一顿饭都是好饭,如果是临死的饭,那我还没有吃饱。”
白玉京笑了,“就算不是临死的饭,我也该让你吃饱。”
他站起身来,打算再去给她买点儿吃的,可却被她叫住了,“你……别走。”
白玉京回过头来看着她,“嗯?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她问道:“你不是水龙寨的人?”
白玉京摇了摇头,“我不是。”
她又道:“那你是县尉大人的人?”
白玉京又摇了摇头道:“也不是。”
她的眼神里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异样,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白玉京蹲在了她的面前,忽然问道:“我不是余杭县的人,也不是京城的人,我来余杭县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不是水龙寨的人,更不是这里的官儿,所以我能来给你送一次吃的,已是你的运气。”
她没有任何的动静,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白玉京问道:“你知道关于小佛酿的事情么?”
她的手臂微微颤动,眼神也开始躲闪了起来。
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白玉京深吸了口气,也不再问她什么,转身向外走去。
“你!”
她忽然叫住了白玉京,低着头思索了片刻,“你……你可以去凤鸣楼逛一逛。”
她说罢这句话之后,再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