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深吸了口气,靠在了墙壁上,一把抓住了苏江淮的手,另一只手捂住胸口问道:“你没事吧。”
苏江淮沉沉的呼了几口气,用尽全力道:“死不了。”
她的眼神里是古怪的猜疑,似乎没有想到那人有什么理由让玉虚子住手。
玉虚子更加不解,却还是住手了,回头望向那人,可最终连一个问题都不敢问出。
那人喃喃地笑了笑,看向白玉京道:“你能拿到这把剑,我已足够佩服你,现在就让你死了,太过便宜你。”
白玉京也笑了,笑得很开心。
“你笑什么?”
这句话是两个人问道。
一个是玉虚子,另一个是苏江淮。
他们的表情同样不解。
苏江淮更是皱起了眉,心道:“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难不成真的和他的名字有关系?十二楼五城……白莲宗!如若是这般,他装的也太像了!我吃了大亏!”
白玉京望着那人道:“你担心这把剑曾经的主人来找你,对么?”
那人的脸变得有些僵硬。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在乎你是谁,我来此的目的,就是杀了他。”白玉京指着玉虚子道,“我是来报仇的。”
那人躺在了座椅上,眯着眼睛看向白玉京,此时他才正经打量了这个少年,笑道:“这把剑的主人在哪儿?”
白玉京不假思索地欺骗着对方道:“能把天斩出一条裂痕,自然消耗了一些气力,他说会恢复几日,想必现在应该就在这附近。”
那人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个答案,也并不信任白玉京的话,但他从现在开始,已不把面前这个看似少年的人当做一个孩子。
脸上还在微笑,心中却已发狠,他已做好了准备,手中一条毒蛇已从袖口溜出,直到那蛇彻底没入黑暗之中,他才缓缓道:“杀了他。”
这是一个指令。
当听到这个指令的同时,玉虚子动手了。
他的拂尘摆动的刹那,整个洞府之中风起云涌,宛如惊涛骇浪般的攻势当即席卷而来,直奔白玉京而去!
白玉京如何抵挡?
他甚至只能感受到窒息般的疼痛瞬间包裹了身躯,随后便是压倒性的力量将他的手臂、身体全部压在了地上。
顷刻之间,鲜血从七窍迸发而出,那玉虚子宛如杀神,不仅轻而易举地控制了白玉京的身体,另一只手还抓住了自己的剑。
“不要!”
苏江淮大惊失色!
时至今时,她才幡然醒悟,是她的鲁莽和愚蠢,让白玉京陷入了这个艰难的境地,是她将他丢在外面,他怎么可能不进来一探究竟?
他不会死吧?
他若是死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不行!
苏江淮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站起直扑过去,从靴中抓出一把短剑,剑锋直入玉虚子的肩头!
玉虚子当然有所预料,立刻出剑抵挡,可不料这小丫头竟然炁势大胜,同时三剑齐出,玉虚子挡下两剑,最后一剑攻来下盘,正要躲避时才发现自己的下盘竟被白玉京以双腿紧紧锁住,无法挪动。
剑入腹!
白玉京已眼冒金星,可杀母之仇就在面前,他又怎能丧气?当即攥紧了几乎已无力的拳头,一把拽向他的胸口。
玉虚子暗惊不妙,下意识躲过一拳,松开了白玉京,当下心中明白,白玉京手无缚鸡之力,何以惧怕?这妮子才是当务之急,索性不管白玉京,直向苏江淮连攻七剑,手中掐决,顿时一团雷闪倏地窜出。
苏江淮经验十分丰富,但也疲于奔命,方才攻击之时就已耗费大半精气,还未等玉虚子剑锋刺来,她便身体一软倒在地上,恰巧躲过了剑,却未躲过这雷法之力。
雷闪直劈而下,自胸口打入,浑然一股焦味传出,白玉京扼着自己的喉咙,艰难地看去,苏江淮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愤怒至极,拾起惊鸿就要刺。
可不懂招式也不懂剑法,只能仿照方才苏江淮的招式去刺,但他运转炁脉十分生疏,一时之间只有普通的一刺,速度缓慢至极,更是没有任何威力,竟是被玉虚子直接抓住剑刃。
玉虚子本十分谨慎,但现在大局当前,后面坐着的是自己的主人,本该是表现的机会,怎奈两个毛头小子竟让自己出了大丑,气愤之下这才突兀抓剑,谁知这剑锋十分锋利,竟是直接将玉虚子的手掌正中砍断,登时三根手指掉落在地上。
白玉京无比震惊,之前每一次攻击,他都无法破开对方防御,甚至在村中持匕首都无法打破那妖怪的皮肉,可现在手中剑不仅能够贯穿独臂老人的腹部,还能切掉玉虚子的五指,简直就是神器,当即心中大喜,立刻打算仗着剑锋强横破敌,出招也无章法,只得向前随意挥砍。
玉虚子执掌悬空山二十余年,在山中修炼五十载,自然经验丰富,方才这一痛后,立刻运气阻血,免除疼痛,又拿出补气丹药吞入口中,方得稳定心神,看到白玉京毫无章法的一同乱砍,当下明白自己太过焦急,挥剑抵挡,结果手中剑立刻被斩成三节,当下先行后退,避开对方攻势。
白玉京虽没有经验,但也明白乘胜追击之理,立刻向前踏步,谁知这一走,脚下生风,手中却乱了套数,当即剑锋向下直甩,刺入地面。
高手过招往往是一瞬之差,而现在白玉京给了几千瞬的时机,玉虚子怎能放任?一把上前以手为刃砍向白玉京臂膀,想要让这小子吃痛,手中劲力松懈剑便会掉落,可谁想这小子竟然紧抓不放,连砍三下手刀,白玉京仍然紧抓不放。
眼看时机已过,对方要举剑再来,玉虚子直接一脚踩在那剑锋之上,另一只手再次扼住白玉京的脖子!
白玉京的目光恰好可以看得到苏江淮,可她此时浑浑噩噩,即便睁开眼睛,却也只能流泪,痛苦不堪道:“求求你……别……别杀他。”
白玉京已说不出话,目光猩红,咬紧了牙,死死地瞪着玉虚子。
他给玉虚子扼住喉头,又因方才胡乱砍打,又中一掌,如今体内气血乱涌,肺中积聚着的一股浊气数度上冲,要从口鼻呼出,但喉头要道被阻,这股气冲到咽部,又回了下去。
白玉京不仅感觉脑袋一阵悬空,更感觉体内三垣帝脉正被燃烧,主管内府的紫微垣更是抖动频繁异常,每一次抖动都会让白玉京的浑身发出一阵颤抖。
一股浊气在体内左冲右突,始终找不到出路,若换做常人,便会渐渐昏迷,终究气绝而亡,可白玉京偏偏无法昏迷,只感觉全身难受至极,困苦已到达无法忍受的顶点。
心中大叫道:“老子要死了,老子要死了!可恨,可恨!我未杀你!啊!”
突然之间,他只觉胸腹间剧烈刺痛,体内这股气越胀越滚烫,越来越硕大,犹如满镬蒸气没有出口,直要裂腹而爆,蓦地里下身玄武脉上已开的两个星穴上似乎被热气穿破了一个小孔,登时觉得有丝丝热气从星穴通到内府九曜宫中。
随后身体各处如法炮制,青龙脉、白虎脉、朱雀脉上修炼出来的两个星穴也同时汇聚而去,分列排开,汇入九曜星宫。
那星辰暗淡的九曜空位顿时出现了八个闪亮的繁星。
白玉京此时恍然大悟。
这九曜并非是修炼所得,是要将身体的二十八星穴调动汇聚于此处……
可是?
又能如何呢?
周天星斗架构之中的青龙白虎两穴相距不过数寸,但两脉的内息决不相通。他体内的内息加上无法宣泄的一股巨大浊气,交迸撞激,竟在危急中自行强冲猛攻,替他打通了青龙白虎两脉玄通的大难关。
而就在此刻,他猛然感觉到浑身有一股强大的气息灌入!
面前的玉虚子大感不妙,惊愕道:“你……你是谁!”
白玉京不能讲话无法回答,但身体此时无比舒爽,气息竟已顺畅,他的呼吸似乎已不经过口鼻,而是经过左臂!
左臂乃是青龙脉的位置!
内窥而视,那青龙脉和白虎脉,各脉第三颗本暗淡的星穴,竟在同一时间愤然开始吸纳从体外进入的气息,当即星穴闪烁出万丈光芒,刺眼至极!
还未等白玉京反应过来,白虎脉刚刚亮起的一颗星穴竟是直接脱离脉络,进入九曜星位。
白玉京得《步天歌》心法,这心法极是深湛难练,且只有开篇没有后续,他资质非佳,只是个普通少年,此后又无人从从旁指点,又只修炼了几日光景,日后是否得能练成,亦在未知之数。
不料此刻在生死系于一线之际,竟尔将青龙白虎二脉打通了。这一来因咽喉被扼,体内浊气难宣,非找出口不可,二来他体内本就有玄妖体脉的支撑,能够扛得住如此强大的气脉冲击,内息运行的道路竟无师自通,开启将九曜星宫激活开启。
九曜开启的瞬间,只觉颜面上一阵清凉,一股属实至极的凉气从额头、鼻梁、口唇下来,直入体内最上方的三垣帝脉中,接着便是下方四象脉络,不仅如此,那些未开启的星穴也感受到了清凉舒适,如此一个周天行将下来,郁闷之意全消,说不出的畅快受用。
内息第一次通行时甚是艰难,青龙白虎两脉既通,道路熟了,第二次、第三次时自然而然的飞快运输,顷刻之间,连走了五次。
这五次走毕,虽然内府并未全部开启脉络,可深刻能够感知,内息运行一周天,劲力便可多增加一分,当下四肢百骸都有精神力气,勃然而兴,沛然而至,甚至发丝根部似乎均有劲力充盈。
再一睁眼,白玉京呆住了。
哪儿还有人扼住他的喉头?面前趴着的不过是一个唉声长叹,全身抖动着的枯骨老者,早已奄奄一息,如被抽干了精血的凡人。
白玉京虽然炁脉畅通,可还不知道自己的实力该是如何,第一时间抓起手边的长剑,指向了玉虚子道:“你该死!”
玉虚子大叫道:“主人!救命!”
可当他再一回头时,主座之上坐的并非是自己的主人,而是一个三十出头,不到四十的沧桑男子,男子摇晃着手里的酒壶,歪着头将一条蛇抓在空中道:“你的主人,可是青蛇狼姚方龙?”
玉虚子面如死灰,他就是再愚蠢,也该认识那人的衣服,当下明白了自己的主人得知紫衣使会来,早已远遁逃跑,哪儿敢留下,哆哆嗦嗦道:“紫……紫……紫衣使……”
男人正是风夜北。